他要是年少轻狂点，都能当你爸了；

　　生日宴很晚才结束，何遇恩既要帮着送客，又安排人打扫收拾，等到他的工作结束，文昭腿都已经站麻了。

　　草坪上的几盏灯还亮着，何遇恩从远处走来，每一步都赏心悦目，随着距离的拉近，他成熟漂亮的脸庞也逐渐清晰。

　　何遇恩在文昭半米前的位置停下，微微躬身，“大小姐。”

　　“嗯。”

　　突然等到了人，文昭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花园一下陷入了安静，连蝉鸣都消失了。

　　良久……

　　“瞿云帆也成年了，父亲也会让他慢慢开始接触生意上的事情，你……”

　　文昭咬住舌尖，感到一阵刺痛才放开，“你去帮他吧，他需要你。”

　　何遇恩背着光，看不清神情，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去帮少爷，是什么意思？”

　　他的音调不似平常那样，语气中透露出迷茫和无措。

　　文昭的鞋尖拂过草叶，视线紧盯着鞋面，“就，表面意思和深层意思。”

　　“那，大小姐您怎么办？”

　　“我？”文昭漫不经心道，“你安排司机接送我就好，至于每周计划什么的你也不用帮我安排了，我自己看着来，到时候瞿云帆上了大学后，你应该很难顾得过来吧，所以你就把心思放在她他身上就好。”

　　何遇恩作为文昭的贴身管家，小到穿衣搭配，大到课程安排，皮肤管理，理财投资都会安排得井井有条，但实际上这些待遇都是家主才该享受的，文昭已经占了不少便宜了，现在只不过是一切回到正轨。

　　“大小姐，是我的工作哪里做的不好吗？”何遇恩的表情有些受伤。

　　他从十八岁开始照顾文昭，花了那么久的时间熟悉她的生活习惯，自认为可以把她照顾得很好，他从来没有想过文昭会不要他。

　　“不是，你工作的做的真的很好。”

　　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才被人惦记上了。

　　“可老爷当初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大小姐。”

　　“不是，是照顾还是继承人的我，但现在我不是了，你需要去帮助另外一个继承人。”文昭四十五度仰望夜空，有些忧伤。

　　要是她上位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但奈何她被剥夺了上位的技能。

　　何遇恩听懂了文昭的意思，“明白了，大小姐。”

　　“明白就好。”文昭突然将手背到身后，脚尖不安地点着草坪，这样的话，我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告白了。

　　她盯着草坪，小心翼翼地往何遇恩身边靠近，“我很喜欢你，真的。”

　　何遇恩呆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良久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的光线将他的面庞照亮，清隽优雅的的容貌在黑夜中很漂亮，像是深海遗落的珍珠，在无人处闪耀着光辉。

　　文昭本想欣赏这张漂亮脸蛋，但对方的行为却让她摸不着头脑。

　　“你为什么要看手机？”

　　被告白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看手机啊！

　　“我确定一下今天不是愚人节，顺便看一下大小姐的朋友圈有没有进行打赌游戏。”何遇恩的视线粘在了手机屏幕上，没有抬头的意思。

　　“哈？”文昭都要气笑了，“所以，有吗？”

　　何遇恩尴尬地收回手机，“没有。”

　　“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文昭很严肃，“不是对管家的那种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爱慕。”

　　夏夜的晚风温热粘腻，女生的话直白认真。

　　何遇恩35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遇见这么棘手的事情。

　　“大小姐……”

　　“嗯，我在。”

　　“我们之间，差了十五岁哦。”

　　“所以呢？”

　　“所以？”何遇恩一时语塞。

　　一定要他说的那么直白吗？

　　他滚动了一下喉结，语气放轻缓，“所以，大小姐您还年轻，您还有很多时间去寻找自己心爱的人。”

　　“那要是找不到呢？”

　　文昭的眼神极具侵略性，何遇恩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找不到的话，那就一个人幸福地生活下去啊。”

　　“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抓住现在的呢？以免将来后悔。”

　　第一句告白的话说出口之后，文昭就像被解开了封印，一句比一句直白，就差把「求偶」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何遇恩刻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脸上浮出些许懊恼，“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大小姐您喜欢我什么？”

　　他实在是想不通，文昭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比他大十五岁的老男人，是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让她误会了吗？

　　“你长得和我喜欢的人一摸一样。”

　　“大小姐，这个时候就不用说情话了。”

　　“我认真的……”文昭重重地点下头，“你真的和我喜欢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让她沉寂的心跳动的少年和面前的人完美重合，天知道她第一次见到何遇恩的时候有多么的震惊。

　　一开始她还能告诉自己只是长得像而已，后来她才发现，什么长得像，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从喜欢的食物到习惯性的小动作，完完全全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文昭怎么可能放手啊。

　　何遇恩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当作替身了，原本紧张的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人是谁？”

　　“他，就是你啊，你就是他。”

　　文昭眯起眼睛，笑得很开心，在草坪聚光灯下，何遇恩可以看到她眼底的细闪，仿佛把整个星系都悄悄藏进了眼中。

　　他想多看几眼，但又怕自己陷进那样的眼神，只能强迫自己挪开视线，顺便又向后跨了一大步。

　　何遇恩是没有想到现在的年轻小女孩说情话都一套一套的。他有点招架不住。

　　“大小姐，您有空多考虑考虑，我还有事。”

　　他连正式告别都来不及，就直接从文昭的身边绕过，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文昭不忘冲着他的背影喊：“那你有空也考虑一下我呗！”

　　何遇恩腿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他堪堪稳住身形，加快了脚步。等到看不到文昭之后，他才敢松口气。

　　他靠在一边的大理石柱上，精心打理的长发微微凌乱，有几缕垂在了眼前，何遇恩却没有心思去整理，他现在心绪很乱，也不知道是那件事情让他这么乱。

　　他成年当天就被告知：他将会一直属于瞿家的小姐。

　　虽然他一直都想忘记，但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份礼物，一份专门用来取悦瞿家小公主的礼物。

　　何遇恩是管家的儿子，他从出生开始就在为成为瞿家下一任管家而努力，但突如其来的归属让他不知所措。

　　残留着青春期的叛逆让他心生抗拒，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和他的父亲吵了一架，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父亲也很意外，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再怎样反抗，他都是一个精美漂亮的礼物。

　　但看到三岁的小公主冲他甜甜地笑，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妥协了。

　　反正都是做管家，做一个人的管家，还是做一个家的管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属于她就属于她呗，他又没得选，照顾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孩不好吗？

　　但没有想到这一照顾就是17年，他都已经35了啊。

　　何遇恩颤抖地伸出指尖，从眼尾一路滑到下巴，触感不再是少年的细腻，意味着成熟的胡茬摸上去有些粗糙，这也提醒着他十七年的时光早就流逝了。

　　而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习惯了只属于一个人。可现如今他又被告知他不属于一个人。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只是一切都变了很多，那个三岁的小公主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会喜欢人的年纪了。

　　想到文昭喜欢的人，何遇恩笑了一声，仰起脖颈望着星空。

　　光污染下的夜空已经不会黑了，星星也少得可怜，只有几颗还在倔强地发光。

　　其他的星星或许都掉进了文昭的眼睛里吧，何遇恩不禁这样想。

　　她的眼神热烈、充满希冀，而他的眼神苍老、满目疮痍。

　　她还年轻，他已经没有勇气了。

　　何遇恩抚上了眼角。

　　他们之间的差距都在这里啊。

　　——

　　文昭赶在作业截止拿到了她的摄影册，一共十一张照片，全部都是以圈住「光」为概念创造的，其中就有那张握住光束的手掌的照片。

　　因为是在摄影棚拍摄，照片中的元素非常清晰，黑色的背景下有一双手握住了一束光。

　　她走在去往教室的路上，看着那张照片，越看越喜欢。甚至想要专门印一张放在自己的床头。

　　“瞿文昭！”

　　文昭手一抖，相册从手中滑落，穆澜眼疾手快地接住，“呼，好险。”

　　“给。”他将相册递给文昭，道：“吓死我了。”

　　“我才要吓死了呢。”文昭一把抱住自己的相册，护在怀里，“这可是我的学分啊。”

　　穆澜得知自己差点闯了大祸，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我背后叫我！”

　　“那我突然走到你身边，不说话不是更吓人吗？”

　　“不跟你扯了，我去教室了。”文昭抱着相册，加快了步伐。

　　“诶，正好顺路，一起啊。”穆澜连忙跟上，“还没问你告白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拒绝了。”

　　“真被拒了？”穆澜嘴角要笑不笑地勾起。

　　文昭睨了他一眼，“我被拒绝，你好像很高兴？”

　　“没有，没有……”穆澜摇头否认，“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才是拒绝别人的人。”

　　文昭不想理他。

　　“哎哎，你再透露一点呗，啥原因啊，你都能被拒绝。”穆澜又凑了过去。

　　“差了15岁。”

　　“上还是下？”

　　文昭：……

　　“嗷嗷嗷，肯定是上。”穆澜尴尬地抹了抹后脑勺。

　　“等会儿，三十五？”他震惊道，“那他要是年少轻狂点，都能当你爸了。”

　　文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