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

　　“当然可以。”

　　约着一个没有课的上午，宋天骄和易泽林一同前往了医院。

　　小时候宋天骄很怕打针吃药，每次一见到医院就开始哭闹。后面因为顾明也把他照顾得很好，加上有私人医生，他就没有再进过这里。

　　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即使是工作日，这里也有很多人在排队挂号；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穿插在人群中，并不好闻，时不时的叫号声，还有时不时突兀的喧闹声，一切都让宋天骄觉得很陌生。

　　他跟在易泽林的身后，电梯里很多的人，对方把他护在了身后，给他留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但这点喘息的空间并不美妙，那股子的消毒水味让他十分不适应。

　　穿过人群，易泽林熟练地走进了一间病房。

　　房间里有四个床位，都躺着人，其中最小的一个女生原本坐在床上看书的，见到他们的时候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手中的书折页放在床边。等到易泽林走过去的时候，亲昵地贴着他的手臂：“哥哥，你来啦。”

　　瘦瘦小小的，脸色苍白，嘴唇泛着不是特别正常的紫。眼前兄妹俩的眉眼很是相像，如出一辙的温柔，宋天骄顿时对这个瘦小的姑娘产生好感。

　　易泽林换下花瓶里垂头的花，将自己刚买的康乃馨换了进去。做好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弯下自己的腰摸了摸对方的头：“哥哥带同学来看你了，可以叫他宋哥哥。”

　　“宋哥哥好。”

　　娇小的姑娘咧嘴笑着，大大咧咧地露出自己的贝齿，眉眼弯弯的。虽然五官还没有长开，但是能够看出对方以后会是个大美女。

　　“妹妹好。” 宋天骄把自己挑的礼物放在床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摸着对方的小脑袋。对方看上去并不排斥，反而乖巧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圆碌碌地看着他。

　　好像能体会到为什么明哥总是喜欢摸自己的头了。

　　他按照易泽林说的喜好挑了很多的礼物，但是对于两个相依为命的兄妹来讲不过是杯水车薪。宋天骄提出过帮忙，可是对方说暂时不需要担心，之前筹款的时候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见宋天骄忧心忡忡的模样，易泽林安慰道：“你放心，我有需要的话一定会找你帮忙的。”

　　身旁小姑娘跟只猫一样，半靠在床上贴着他，两个人看着手中的读物高兴得很，唯有易泽林在旁边给两个人任劳任怨地削着苹果。正到起劲的地方，口袋里紧贴着的手机震动起来，宋天骄看了眼立刻就接起了电话，做了个手势和口型，示意自己自己出去接电话。

　　直至到了安静的角落，宋天骄才开口。

　　“你在哪里？” 那头的声音沉闷，似乎有些失真。

　　宋天骄犹豫了，他想到之前易泽林说的保持距离感，有那么些许不想要告诉对方真相。心跳动着，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他这一 “危险” 又刺激的举动：

　　“我在学校呢。”

　　寂静的那五秒钟，宋天骄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嗯。” 语气听不出什么，像是蒙混过关的样子，战战兢兢地应付了一下顾明也对自己的关心，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宛如他此刻心脏跳动的频率。

　　所以对方到底发现了没有？

　　宋天骄也不确定。

　　回去的时候易泽林已经起身了，俯身跟着小姑娘说着话，原本对方眉宇间淡淡地忧愁瞬间就舒展开来，被他逗得喜笑颜开。

　　转身见他回来的时候，小姑娘冲着他招手：“宋哥哥，你能过来跟我一起照张照片吗？”

　　“哥哥说到时候他会把照片打印出来给我，这样我想你们的时候我就可以看照片啦。”

　　小姑娘的眼里带着期待，让人难以拒绝她的请求。

　　这么小的事情，宋天骄也不想让对方失望，当即抱着对方，两个人像一大一小的孩子一样，亲昵地贴在一起冲着易泽林的镜头笑。

　　*

　　有了第一次，人们总会心心念念第二次。顾明也不过是俗人一个，他也不例外。

　　手机的摄像头大多都收取不到什么画面，但是他却能听到。

　　他的骄骄跟他撒谎了。

　　手机的定位明明显示是在一所医院，对方却跟他说在学校里。

　　宋天骄在跟他撒谎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瞬间的犹豫？或者说，会不会对他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对方好像没有，只是在挂掉电话的时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着实像极了那种要敷衍的人终于被应付过去的样子。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直至那个人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边上的那个青年他再清楚不过了，他哄了将近二十年的人，在欺骗了他之后，转头就去跟别人高高兴兴地拍照了。

　　那个小姑娘他也眼熟。

　　是易泽林的妹妹，前几天为了警示对方，他让人把偷拍到的照片发给了对方。

　　这是个还击，照片里青年灿烂的笑容，仿佛是在嘲讽他所有的行径。

　　或许他能更过分一些，找个人把对方的腿打断了，生生地拖着那个女孩的病，反正找不到合适的心脏，再刺激一下也没有几年的活头了。

　　只是骄骄不会喜欢他这么做。

　　去接宋天骄回家的那天，是易泽林将他送出来的。

　　青年对他的珍宝动手动脚的，说着关心的话，而宋天骄乖巧地回应对方，就像之前无数次回应他那样。

　　当别人对宋天骄做着亲昵的动作，摸着头的时候，对方在想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竟然还能因为对方躲过了别人捏脸的动作而有点舒心。

　　只是一丁点。

　　“明哥。” 宋天骄跟对方很快就结束了话题朝自己过来。

　　顾明也没有看着他，只是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青年，在宋天骄转过身的时候，晃了晃自己手里黑屏的手机。

　　露出的笑容看上去格外的刺眼。

　　“明哥？” 见顾明也没有反应，宋天骄晃了晃手，转过头看着易泽林还在原地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笑容的时候，微笑同对方摆手，示意对方赶紧回去了。

　　许久没有见顾明也了，他挺想念对方的，但是易泽林说要忍着，不要过分直白地流露出自己的想念，会让对方觉得过于的理所当然。

　　“你在看什么？”

　　从上车的时候宋天骄就在看着手机，他低着头也没有主动跟自己说一句话，甚至偶尔会发出笑声，手指在敲打着手机的键盘。

　　在跟谁聊天。

　　易泽林吗？

　　绿灯亮起的时候，强大的推背感让宋天骄十分不适，不得已放下手机看着顾明也闪到一辆又一辆车的面前。

　　迅速，又叫人害怕。

　　“明哥，你怎么开得那么快啊？”

　　“有吗？” 顾明也嘴角微微勾着，跟寻常无异，目光平静又专注地盯着前面。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敲着，短促而急。在宋天骄看过来的时候，指腹贴合着方向盘的曲线：“那我开慢一点。”

　　等红绿灯的时候，顾明也打开了车内音响，流出如潺潺流水般的音乐。

　　轻柔，带着安抚人的意味。

　　“骄骄，这几天在学校玩的开心吗？” 他突然问道。

　　不明白顾明也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宋天骄眨了眨眼：“开心。”

　　过了好一会，顾明也笑了起来：

　　“是吗？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