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是死一样的寂静，一阵过后是王芳雅啜泣的声音，低低的，哀怨的。
“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孩子，我该怎么办……”
过了许久，久到之薇站的双腿发麻，才听到易俊豪沙哑的嗓音，像经历过一场大风浪，疲惫不堪：“当初答应和你结婚就是一场错误，没有结婚，孩子也不会出生，无辜受苦。”
王芳雅没说话，片刻后却传来薛娇娇的声音。
这么多年薛娇娇在之薇眼中是透明人，她来易家多年，不争不抢，低调的仿佛这个可笑的二房不存在。避让风头，收敛锋芒，找不到她存在的意义。
过了这么多年，之薇想通许多事，成熟到可以做到对易家人的所作所为熟视无睹，但还是藏不住对薛娇娇的那一丝恨意。还是恨的，还是没办法彻底释怀，还是对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耿耿于怀。
她一直认为自己掩藏的很好，有霍亦没有原则的宠爱，有真心待她的朋友，有充实丰盈的生活，未来一眼望去光芒万丈。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深夜躺在床上期待父母来送晚安吻的小女孩，没有这一些，她依旧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只是偶尔听到她的名字，偶尔见到与她有关的一切，心中一闪而过阴霾，提醒她有个多么失败惨淡的童年。薛娇娇就像一个容器，寄存了她多年来压在心底的阴暗面。
这个女人语调柔柔，一如多年来示众的形象。
无休止的争吵过后，她显得太过冷静：“没有什么该不该，这是我们当年自己做的选择，既然做了选择，就要为此负责。如果薇薇没有出生，没有碰到当年的霍亦，现在的易家是什么样还未可知。
与其在这里争论以前的对错，不如想办法如何弥补。再者说，大姐在这里替薇薇抱不平，是觉得她和霍亦在一起委屈，可是这只是大姐一厢情愿的看法。薇薇那孩子，依我看，如果不是自愿，谁也逼不了她。”
王芳雅幽幽道：“扪心自问，我对薇薇不好，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让她那么小就离开我身边。那时霍亦才二十二岁，外界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有自己的孩子，薇薇是他亲手教养的接班人……薛娇娇，你也是做母亲的，我这些年辗转反侧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电话不敢打，不敢关心不敢问，甚至有意识的去回绝有关孩子的一切消息。我就怕有一天，听到她说在霍亦身边不高兴，哪怕过得有一点点不好，我都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不顾一切去把她抢回来。
接班人一朝变枕边人，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
薛娇娇沉默了，易俊豪不再出声。
听了这么久，好像忘记了眨眼，眼眶有点发酸。易思博无声将门打开一点，看向之薇。
她晃了个神，跟着走进去。之薇呆了有好几秒，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易思博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放一杯水在她面前，她盯着瞧，六角型的玻璃杯，盛了四分之三。
“比你想的……要知道的多。”
“你是在看戏吗？”她面无表情看向这个越看越看不懂的弟弟。
易思博轻叹一声：“你这身刺，跟在霍亦身边这么久都没拔干净？”
“你想说什么。”之薇抱着水杯，眼神有点发飘。
“把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告诉你。”
就算他不主动开口，之薇也正有此意：“他们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易思博定定看着她，眸光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爸和你妈，没有感情。”
她不想听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东西，这么多年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话述。
“你妈妈，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之薇疲惫的望了他一眼。
“她喜欢的是个女人，你妈和我爸——形婚。”
*
之薇趴在床上，脸深深埋进枕头中，憋的喘不过气。
十一点零三分，手机在手中转了几圈，她拨出了霍亦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霍亦声音清越，很清醒。
“怎么这个点打电话？”
之薇鼻尖骤然一酸，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想你……”
霍亦立刻察觉出她不对劲，声音紧了紧：“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就像个倔强的小孩子，在电话这边揉了揉眼睛，揪着一团被子抱紧，努力压住那一点情绪：“没，就是想你。”
霍亦顿了顿：“明天早上接你回家。”
她说好，鼻子一霎时发酸，酸的止不住仰头。
他说：“别熬夜，我不看着你也要自觉。”
“知道了，小叔晚安。”
之薇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叫叫她的名字也好。挂电话后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脑袋里前所未有的空荡，前所未有的纷杂。
易思博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响，她听见易俊豪和王芳雅的争吵，她看到小时候的之薇躲在墙柱后，目光是易思纯手里的娃娃。她看到自己的心一天比一天坚硬，她放纵自己沉溺堕落，身外筑了一道墙，水泄不通，墙里的她不愿意出去，墙外没有人可以进来。
就像一个笑话。
原来这么多年都是自以为是，这么多年都是无理取闹，这么多年她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迷蒙中霍亦一步步向她走来，伸出一只手：“跟我回家。”
……
她努力睁开婆娑的泪眼，一手压在额头上，八年前的光景一点点与现在重合，霍亦站在她床边，带着风尘仆仆的凉意。
他没说什么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抬手伸到她的脖子后，半搂半抱让她从床上坐起来。
霍亦整了整她凌乱的发丝，“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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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