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蔺晨说到这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充满皱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痕。

　　确实，他跟沈辞从来就没有心平气和的谈过一次话，几乎每次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没想到唯一一次的和谐相处，竟然会是现在这个时刻……

　　沈辞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是眼神无比平淡的看着这一幕，手却没有抽走，任由沈蔺晨抓着。

　　沈蔺晨努力想要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面前的这个人。

　　“沈辞，对不起。”

　　他现在已经没有意识组织自己的语言了，直接对着沈辞说着他内心深处想说的话。

　　病房里围了不少的人，沈家人自然少不了，蒋旭和穆听舟也静静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沈光祖不忍心的将视线转向了一旁，似乎不太想看到沈蔺晨现在的模样。

　　“我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也很迟钝，之前对你的冷漠都不是本心，但我不会说话，也让你们母子受了不少的苦，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你之前说过不会原谅我。所以……我也不奢求你会原谅我，只是到了最后……你能不能叫我一声？”

　　沈蔺晨坚持着说出了这番话，虽然眼皮已经无力睁开，但仍旧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沈辞紧抿着嘴唇，并没有打算开口的样子。

　　「爸」这个名词说来也简单，可他却一次也没有喊过，他似乎……本来就不会去喊这个字……

　　等了许久的沈蔺晨眼神渐渐暗淡下来，但仍旧勉强的笑了笑，“其实……不喊也没关系，你今天能来……我已经很满足了，之前……对于你和小宋的事我也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小宋他……

　　是个好人，之前是我一直误会了他，对他做了一些苛刻的事，他心里定然也一直记恨着我，以后……我也不会再干涉你们了。”

　　话说到这的时候，他侧过了视线，似乎转向了站在一旁的祁宋身上。

　　沈辞也微微侧过了眸子。

　　只见祁宋神色清冷的站在原地，一双眸子如同冷箭一般的看着床上的人，即便沈蔺晨说了这样的话，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松动半分。

　　“小宋，这句对不起……或许迟到了多年……”

　　话还没说完，便被祁宋语气冷漠的打断了，“既然知道迟到了，为什么还要惺惺作态的说出口呢？”

　　这样的反问，让本就精神不太清晰的沈蔺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愣愣的看着他。

　　“小宋，你……”

　　“沈辞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当初我们家是怎么支离破碎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声音隐隐带着恨意，是真真切切的他。

　　穆听舟站在门口，神色陡然一变，蓦地将视线转向了祁宋的身上。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刺猬，竖起了满身的刺，浑身萦绕着冰冷的感觉。

　　那个他熟悉了多年的人……

　　“小宋，你父亲……确实给我帮了忙，否则……进监狱的人或许就是我了，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从你让我进沈家之后，我便猜到了目的不纯，之后也一直在查这件事，只是没想到我父亲居然当了你的替罪羊，你舒坦的过了这么多年，可有想过我们？

　　我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在走之前还苦苦恳求你给我一个落脚之处，所以你才收养了我吧，你还想我对你感恩戴德吗？怎么可能！”

　　第428章 沈蔺晨去世

　　这或许是他自从醒来之后说的最多的一次话，此刻他的表情隐忍，但是语气却冷若冰霜，沈蔺晨的脸色则是充满自责，没有接话。

　　“说的好听了是你的义弟，可说到底，不过是卖身到你们沈家的下人，你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到了现在，还准备继续装下去吗？”

　　此刻的祁宋一改平日里的淡漠，浑身萦绕着阴翳的气息，周围的人都觉得他有些不同了。

　　沈辞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停顿了几秒，神色明明灭灭，随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一些力度。

　　祁宋迅速回神，看向沈辞。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沈蔺晨猛地咳嗽了起来，等他缓和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血色已经尽失，瞳孔也在渐渐的发散着，是不好的征兆。

　　“爸，你先冷静。”沈光祖在他身边，伸出手掌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脸色担心。

　　沈蔺晨回了神，看了沈光祖一眼，嘴角弯了弯道：“光祖，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总逼你去做不喜欢的事，忽略了你的真实想法，现在你终于长大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我想告诉你，虽然我一直对你很严厉。

　　但是……并非心里是没有你的，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我又怎么会那么偏颇，对于你和沈辞……

　　都是一样的，只是我这一生太失败了，如果还有下辈子，一定好好弥补你们……”

　　说到这的时候，饶是沈光祖的心再硬，也不会无动于衷到什么地步，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的蒋雯也是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沈辞，我对不起你母亲，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听我给她道歉，反正这一面……是怎么都得见见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多少的力气了，本来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像是憋足了最后一口气，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了，他的双目在渐渐的往起瞌着，那只握住沈辞的手也是无力的滑到了床上，身上的力度仿佛瞬间被抽离了个干净，再也支撑不起来。

　　床头的心电图也是瞬间从小山变成了一条没有波动的横线，随之传来的便是急促的一阵「嘟嘟」声。

　　沈辞愣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医护人员很快进了病房，将周围的人疏散开，进行了一番的抢救，直到最后，公式化的报出了一串数字，“病人抢救无效宣布死亡，死亡时间，15日上午11：28分。”

　　随即，果断地将被子盖过了头顶。

　　沈辞的耳边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饶是蒋雯再怎么无情，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面上也是再也控制不住。

　　沈蔺菲站在一边，面色发白，眼眶也是渐渐湿润了。

　　沈辞面色怔然的站在旁边，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直到祁宋将他拉到了病房外。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耳旁传来祁宋平稳的声音。

　　沈辞渐渐回神，将视线转向了他。

　　祁宋接触到了他复杂的视线，接着开口道：“他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还抛弃了你们母子俩，如今在走之前你们能够守在身边，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不知怎的，这番话忽然与之前他说的话渐渐重合了，“再怎么说，沈家也是你的家……”

　　“你始终姓沈，血缘关系是无法割舍的，或许你父亲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