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书踩了踩地上松软的泥土，尝试着用手挖出几厘米，但土地厚实，没有隐藏空间的可能。

　　他抛开手里的土，合上眸，下一秒再睁开时，黑色的瞳仁变成红色，眼眸中隐隐有火焰在燃烧。

　　漫不经心地扯开挡路的树枝，林思书一心一意低头巡视地面，想找到正确突破口，追上姬姝。

　　不料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怪异的声音，嘲讽他。

　　“桀桀，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了她不惜利用我的力量。明明在你的记忆中，我记得她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人，这种程度的副本，不会对她造成威胁。你根本不需要花费这么大的力量这么做。难道你没有感知到她现在生命力很旺盛吗？干嘛不理智的选择这种时候利用我的力量去找她。”

　　林思书脸色阴沉，没有管脑海里烦人的声音，抿了抿唇，沉默着专心寻找突破口，干净洁白的手，因为翻找泥土，圆润的指甲缝里陷入不少脏东西，看起来格外狼狈。

　　“不过我说，你就算这么做了又有什么用呢？她从始至终都不会发现是你。”

　　林思书终于忍不住开口：“闭嘴！”

　　“哈哈哈哈哈，果然，从我一开始提出那个方案，你就已经输了。谁能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个早就不相干的人，竟允许我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灵，寄存于你体内。”

　　在神秘力量的加持下，地上的泥土渗透出丝丝不祥的气息，漂浮到林思书眼前。他伸手抓住这些隐形的力量，探测到他们的最终来源，心里有了底。

　　林思书手上发狠，手掌用力拍向自己的心脏：“滚回去好好待着！”

　　“嘶……”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很期待，她会做到什么地步，也很期待你的结局。哈哈哈哈哈……”

　　林思书的碎发被汗水沾湿，紧紧的黏在额头上，他闭着眼缓了缓呼吸，再次睁开眼，眼珠恢复成黑黝黝的颜色，澄澈干净。

　　体内的东西越来越嚣张，留给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真是不甘心啊。

　　姐姐……

　　林思书的目光变得十分柔和，像在回忆一件缱绻美好的事，片刻之后，他的眸子绽放出不可抵挡的光芒，如同九天之上遥不可及的星光。

　　我一定会让你摆脱注定被牺牲的宿命。

　　哪怕……

　　——哪怕我就此死去。

　　*

　　地底里姬姝的情况并不如林思书所想的那么危急。

　　准确的来说，她完全牢牢掌握住上风，将蒙娜夫人压着打。

　　蒙娜夫人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

　　姬姝手上的动作速度加快，抽出身后的剑，挥出凌厉的剑气，直接让蒙娜夫人身上露出见骨的伤痕。

　　“也许疼痛能激发你忘掉的记忆。”

　　“咳咳……”

　　不过几十秒，蒙娜夫人身上伤痕加多，因为高速旋转，伤口流出的血液甩得整个地下空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她怀疑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这个人杀死。

　　“我说……我说！”

　　姬姝逐渐停下动作，不过凌虚剑依旧紧紧抵着蒙娜夫人的要害位置。

　　“呼……”蒙娜夫人缓了口气，“我确实不是古堡的主人，我醒来的时候，古堡中便只有我和奥拉两个。一开始我们很开心，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美好的生活。古堡生活安逸，想做什么就有什么，仆从绝对服从。可渐渐地，随着时间的增长，古堡里的东西对我们来说越来越熟悉，就像左手和右手长上的纹路都铭记于心。于是我和他开始琢磨着出离开古堡，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我们发现，古堡之外也依旧是‘古堡’。”

　　蒙娜夫人说到一半，似是担心姬姝不相信她的话，紧紧地盯着姬姝，见她没有开口的意图，才继续说下去。

　　“我们发现根本无法离开古堡之外方圆十里的距离。”

　　“我们曾沿着小路一直走，未曾遇到岔路口，可小路走到尽头，依旧是这座辉煌亮丽的古堡。于是我和他迫于无奈，各自找了兴趣爱好消磨时间，而我发现我在绘画上十分有天赋，于是整日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渐渐的我的画越来越好，却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而古堡里的邮箱立出现新的物品和赞美的信笺。奥拉对我说，也许是古堡外人的喜欢我的画，他们以某种神奇的渠道拿走了。”

　　姬姝眼神微动，似乎在思考蒙娜夫人话里的可信度。

　　“直到有一天，我画出了有史以来最满意的一幅画作——那张自画像。”

　　“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它和其他画一样凭空消失，但第二天，它又回到了我的画室，令人难以置信。”

　　“我和奥拉都觉得很神奇。接着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蒙娜夫人脸上出现怀念的神情：“古堡里竟然来了客人。”

　　姬姝：“我们？”

　　蒙娜夫人摇摇头：“不，不是。是比你更早的客人。他们说很喜欢我的画，想将它们运出去开办画展，我想到有更多的人欣赏我的画作，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可惜他们当天晚上就遭遇不测。而我的画也没有机会运出去办画展。”

　　蒙娜夫人眼中流露出遗憾，似是在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画展伤心。

　　“他们一行人的品味很好，人也很礼貌，很有绅士风度。我很高兴与他们这样的人合作。可惜上帝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上帝？是他们对天道的别称？

　　蒙娜夫人眼角近亲出一滴眼泪，手指轻轻拂过，将眼泪擦干净，泪眼朦胧的看着姬姝。

　　姬姝丝毫不为所动，手上动作更用力，声音毫无起伏：“你是怎么发出这次画展的邀请函的？”

　　“我不是说我可以和古堡的邮箱里联络外界吗？原本我并不知道还可以将古堡类的信件寄出去，只能被动接受古堡外的东西，直到……”

　　那是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雨哗啦啦的往外下，仿佛要将一切都洗刷干净。

　　古堡里烛光闪烁，仆人走动间投出多张影子，宛如不同形状的巨兽交叠在一起，随着动作不同而进行撕拉变换，更增添几分恐怖的氛围。

　　“这是怎么回事？”

　　蒙娜夫人指着房间里躺着一地的尸体，震惊地问站在房间里的奥拉。

　　“他们怎么突然……”

　　奥拉满脸悲痛，拉起蒙娜夫人的手，向她行一个吻手礼。

　　“夫人，很遗憾的告诉你，你的画展可能不能如期开展了，古堡里进了残忍的凶手。他将尊贵的客人们都杀死了，并取走了他们最值钱的东西。还请您不要太过伤心，一定要保重身体。”

　　蒙娜夫人走进房间翻看他们的储物柜，果然里面宝贵的财产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几件衣服。

　　“这……”蒙娜夫人转身想看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其余东西留下线索，蹲下身看到他们身上的惨状，却忍不住后退，直接摔倒在地。

　　“达林、卡西欧、优利卡？！他们、他们怎么会这样？”

　　地上的尸体面目全非，根本难以分辨出他们的长相，她只能通过完好无损的衣服辨别他们的名字。

　　蒙娜夫人掀开他们的衣服，企图找到更多的线索，却看到他们腹部被桶了十多刀，某些器官都流出来，粘在衣服上，她当场被吓得昏倒在地。

　　“我当时就被吓得昏过去。再次醒来时，奥拉已经帮我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古堡里的仆人也对此再也没有提过。那个荒唐又恐怖的雨夜，就像是我的幻觉，从未真实的出现过。”

　　蒙娜夫人眼神突然改变，语气幽幽：“那晚之后，我把雨夜的遭遇藏在脑海深处，再也未曾提起。直到那天……”

　　那天艳阳高照，气温暖和，是适合出门踏青采风的好日子。

　　尽管蒙娜夫人不能离开古堡太远，但在花园里写生也是不可多得的一件幸事。

　　蒙娜夫人刚拿出自己作画的材料，准备将花园里的美景记录下来。却不料女仆突然出现，慌里慌张地跑来，嘴里大喊着：“夫人！上次那些客人的家人来信了。”

　　蒙娜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客人？古堡里哪儿来过客人？”

　　女仆满脸惊恐，颤抖着说出：“就是那天晚上……”

　　“啊！”蒙娜夫人瞬间想起那一晚的情形，赶紧打断女仆没有说完的话，大声呵斥：“他们寄来了什么？你快给我看看。”

　　“夫人，都在这里了。”

　　女仆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一叠信件递给蒙娜夫人，惊恐地退后好几步，仿佛信件上有吃人的的东西。

　　蒙娜夫人说到这里，情绪似乎缓和不少：“就是这样。我为了不让他们的家人伤心，于是自己写了几封回信，尝试着让女仆放进邮箱里寄出去。没想到竟然真的等来了回信。所以我才重新升起了开办画展的念头，向你们发出了邀请函。”

　　听完蒙娜夫人的话，姬姝渐渐松开控制她的手，蒙娜夫人眼中不由浮起感激的笑意，接着听见姬姝的两句话，脸色瞬间变白。

　　“蒙娜夫人是古堡的主人。”

　　“但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