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画布上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但是就是能够让人清晰的将层次看得清楚,人是人，影子是影子,融化低落的那些黑色也不显得脏，也没有将其他的事物所模糊，这是一张极为简单的画，画的大小大概有十七寸，画展中大多都是一两米大的作品，像这么小的作品并不显得起眼，甚至放在这个角落里几乎不被人注意，也不知道是主人有意为之，还是其他原因。

　　只不过让顾孟平觉得有些意外的是，其他的作品配色都极为鲜艳，看起来让人身心舒畅，画中所用色彩也多，手法也极为复杂，比起来这张画就显得格外的突兀，整个画的画风显得有些暗沉，甚至所想要表达的事物都是与其他的画所相反。

　　其他的画大多数都是成片成片的，很少有单独的一株花出现，但是这一幅画里，顾孟平看出了孤单，寂寞，甚至还有恐慌。

　　看起来不太像是同一个人画的。

　　顾孟平收回视线的同时，这个作品前又一个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只看得到侧面，他的唇角勾起，一直站在这幅画的面前看着，顾孟平收回了视线，绕着其他作品前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那个人还是站在那副画面前，还是那个姿态，似乎没有挪动过。

　　“你也喜欢这幅画？”对方突然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看着顾孟平开口说了一句话。

　　只是在对方侧头的瞬间，顾孟平的眼中就带上了一丝丝惊讶！

　　他大海捞针一般找的人竟然在此地出现了，他昨日找寻了那么久的傅九，此时此刻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

　　他看起来显得很年轻，和他照片中的模样并没有多少变化，看起来像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一样，起先在照片里看不出来，但是现在，这个人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却让顾孟平觉得心情复杂。

　　因为这个人的双眼，太清澈了，干净的让顾孟平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将他与案子联系起来，他的嘴角带着浅淡的笑容，看起来温暖的如同夏日的微风。

　　但是顾孟平还是确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昨日找了许久的傅九，不同于照片上的冷漠，现在的傅九，像个年轻的高中生，像是老太太口中那个优秀的三好学生，顶着他那副无害的面貌站到了顾孟平的面前。

　　一阵冷气压将顾孟平从思绪中拉回来，顾孟平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回头就看着司青阳沉着脸，冷冰冰的模样。

　　司青阳生气了，顾孟平没有再看着对方走神。

　　“对啊，这幅画在展厅中显得很别致。”顾孟平清了清嗓子，对着对方说道。

　　“是吗，有人喜欢就好，这些年来，喜欢它的人并不多。”对方浅浅的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面前的画，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融入到了里面。

　　但是这话听在顾孟平的耳朵中，又是不少的信息。

　　“你是……”顾孟平正想问问他是不是作者的粉丝，却不料对方率先打断他的话。

　　“既然你也喜欢这幅画，不如就送给你吧。”对方不让顾孟平说完，伸手就将墙壁上的框架拿了下来，并没有人阻止他的动作，他轻车熟路的拆掉了外框，将里面的画作拿出来递到了顾孟平的面前。

　　顾孟平看着不远处的画展负责人的眼神，他此时怎么还不明白，面前的人就是这些作品的作者，那个网上被炒的很火的画家。

　　“谢谢。”没有拒绝，他将对方送给他的画接了过来，对方已经卷好了，他也不好再打开。

　　“您的作品不错。”顾孟平客气的道了一句，再好的词也想不出来了，想必夸他的人不少。

　　“我还有事，就不多聊了。”少年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的，您先忙。”顾孟平极少对人笑的这么认真，一旁的某人满身冒的都是寒气。

　　顾孟平和司青阳两个人二十分钟后离开了画展，临走的时候，那个少年还在画展中心和负责人说着什么，很认真的模样。

　　一出画展中心的门，顾孟平的脸色就变了，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与司青阳说话，而是坐回了车子里，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了。

　　“找专家鉴定一下死者家里的画和这个画家的作品，做一个对比。”顾孟平说。

　　“嗯。”司青阳轻声应下。

　　“让牧致远细查这个人的底细，在派组里的老干员跟着他。”顾孟平觉得自己这一回的感觉没有错，周逸他们太年轻了，经验还不足，顾孟平觉得他们盯不了这个人，必须要找那些有经验有资历的人，比如那个李柯就绝对不行。

　　顾孟平觉得自己没有判断错，这个年轻人就是他要找的傅九，而且他也肯定这个叫傅九的人和杀人案脱不了关系，就算他的那张脸多么的稚嫩，就算那双眼看起来是那么的清澈，一点都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但是顾孟平还是有那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在对上对方双眼的那一刻，顾孟平知道，这一回不会错了！

　　“你怀疑他？”司青阳问。

　　既然怀疑，为什么对对方笑的那么认真？

　　“为什么？”司青阳不解。

　　“熟悉。”顾孟平丢出两个字。

　　司青阳没有答话，他不太理解顾孟平的意思，他知道顾孟平说的不是对方的面貌，而是指别的东西，但是具体是什么，他领悟不出。

　　顾孟平自己却是明白的，他知道自己这一回遇上的对手不简单，就是因为不简单，所以他不能掉以轻心。

　　“就是太熟悉那双眼了。”顾孟平又补了一句。

　　就是因为对方的双眼太过干净，所以顾孟平才会越发的确认那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十几岁的时候也有那样一双眼，就算是如今，也是一样，曾几何时，因为他一双无害的眼神完成了多少卧底任务，他清楚的知道清澈的表象下面是怎么样的波涛汹涌。

　　他觉得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但是不同于他背负的正义，那个人清澈的眼底却是无尽的黑暗，是血腥，是双刃剑的另一刃。

　　根据木凡的调查，这个人确实是叫傅九，也确实是自己要查的那个去国外留学的人，但是遗憾的是这个人的消息与那个九爷，老九，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老九的活动轨迹和他的活动轨迹根本不同，牧致远觉得这可能是两个人。

　　“不，我很确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顾孟平摇了摇头说道。

　　牧致远却有些无奈了，只是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要讲究证据的，我相信你，但是没有证据的支持，我相信你也没有用。”

　　“放心，你要的证据，我会给你的。”顾孟平的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坚定。

　　他知道，对方给他下了战书，真正的决战要开始了。

　　他慢慢的展开手中的这幅画，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影子，还是那满满的孤寂感。

　　他看了两眼就把画用东西压着四个角，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也给司青阳泡了一杯。

　　“今天的消息时谁给你的？”顾孟平把杯子递给他，询问道。

　　“巧合。”司青阳接过来，咖啡不是很烫，他喝了一口，味道香醇。

　　要是换做以往，他肯定几口就喝光了，他不是那种喜欢细细品味的人，就像他今日对那画展一点都欣赏不起来一样，他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顾孟平盯着他，司青阳并没有与他正面对视，只是看着手中的被子，褐色的水面倒影出他的脸，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你会。”平淡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肯定，又有点像是威胁，情绪挺复杂的。

　　“你是不是觉得你不开口我就查不到了？”顾孟平冷笑一声。

　　从看到傅九的第一眼开始，顾孟平就绝对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他原先就觉得司青阳带他去看画展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再加上画展主题一点都不符合他们两个大老爷们，但是也没有多想，现在回味起来，哪儿都是破绽。

　　一恋傻三年，说的可不就是他！

　　这么一想，顾孟平更加来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