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天,全校疯传校霸下半年的架都被学神约满了。

　　等传到齐曳尘耳朵里，最新版本变成了齐曳尘和沈皓今天晚自习就会约一架，想看的准备爆米花准时来高三12班自习室踩点。

　　赵彦说完一长串,还指着沈皓,忿忿不平：“老大,这不能忍了,这小子居然真的敢造反！你晚上一定要把他揍得心服口服！”

　　齐曳尘整个人都傻了：“……谁要跟沈皓打架了？”

　　“啊？所以你跟沈皓没约架？”

　　“哪来的谣言？！”

　　“我从别人那听来的……”赵彦如梦初醒,挠了挠泡面似的脑袋,“那咋办？话都传开了，其他班围观的人马上要到了。”

　　“我去叫老师赶走围观的人不就行了……”

　　赵彦瞪大眼睛：“老大，你真要向学校势力屈服了？”

　　齐曳尘：“……”

　　救命。

　　他不打架，是向学校实力屈服。找老师摆平围观人群省点麻烦,也是向学校势力屈服。

　　没有人能在赵彦的逻辑里打败赵彦。

　　话音未落,齐曳尘真看到窗外有几个别的班的同学探头探脑，或驻足停留,人群越聚越多。

　　焦头烂额之际,一直埋头做题的沈皓抬起头来：“那就打一架。”

　　齐曳尘愣住了：“……你想什么呢？”

　　沈皓眉间一凛，嗓音清透，足以传向窗外：“怎么？怂了？”

　　围观的同学们一边惊讶一边暗暗兴奋。

　　“你们说他俩谁能赢？”

　　“那肯定是齐哥啊！学神天天刷题，像能打架的人？”

　　齐曳尘摸不清沈皓的意图，掌心冒汗。

　　他当然打得过沈皓，可他下不去手啊……

　　然而看着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齐曳尘猛地一拍桌子：“你以为我怕你啊！”

　　拽着沈皓去没人的自习室，锁上门。

　　自习室里只有寥寥几副桌椅，勉强伸展得开。确定外面听不到之后,齐曳尘壮着胆子说：“那，既然我,我是来找你打架的，就得动真格……”

　　“嗯。”沈皓淡淡一瞥，“我好害怕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别瞧不起我！”

　　齐曳尘咬咬牙，揪着他的衣领凑上来，摆出来势汹汹的架势。可是拳头刚抬起来，又下不去手，视线瞥到沈皓左肩校服下微微凸起的一块，底下透着纱布。

　　忽然，沈皓一只手捏着齐曳尘的手腕，反手剪到他背后，欺身上前。

　　“你这哪里是要打架的样子？”

　　“你，你毕竟为了我受了伤，我还是要让你一下的……”

　　“外面只会以为你怂了。”

　　齐曳尘手腕挣扎，眼角微红：“那，那你也让我一下！”

　　沈皓：“……”

　　清瘦的身体贴着，洗发水的香气幽幽飘来，纤细的手腕挥舞拳头。

　　沈皓松开手，面上冷淡，却望着齐曳尘细窄的腰，不由地想，自己大概一只手就能把他抱起来。

　　门口围观的同学们都惊呆了。

　　只见校霸和学神你一招我一招，互相牵制，难舍难分，根本看不出谁赢了谁。

　　……

　　晚上沈皓又跑了一趟医院，来回折腾，浪费了不少时间。

　　齐曳尘刚上早读就替沈皓给郑西请了假，让他多睡一会儿好恢复伤口。回到教室时，班里却都在议论。

　　“听说学神受伤了？”

　　“卧槽不会是被齐哥打的吧？”

　　“伤得这么严重？连早读课都不来？”

　　“他再不来，咱们的数学作业怎么办？”

　　“填空题遇事不决就写0，旁边随便写点草稿上去，显得你是认真做的不就得了？”

　　“那也不能每道题答案都是0吧……”

　　早读下课铃响了，沈皓才踏着铃声进来，脸上毫无异样，神色从容，根本不像个病人。

　　几个同学小心翼翼凑过去：“学神，数学填空借我们看看？”

　　沈皓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笔，眼皮都没抬一下：“没打算做，你们自求多福吧。”

　　全班哗然，一片嘶声。

　　“哎，你缺了一天作业老师肯定不计较，可是我们都指望着你呢……”

　　后排有人小声说：“又没逼他借我们抄，摆什么冷脸啊。”

　　齐曳尘环视四周，发现那些开口的人，刚甩下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就低下了头，眼睛看着手里的练习册，笔尖疾飞，仿佛只是随便抛出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伤害了别人，却根本不往心里去。

　　他捏着嗓子，让声音更沉几分：“沈皓天天给你们讲题，才一天不帮忙，就成你们的仇人了吗？”

　　此言一出，果然收到了更多惊恐的目光。

　　“齐哥消消气。”

　　“我们就是随便说说，没那个意思。”

　　“齐哥怎么开始替沈皓说话了？”

　　沈皓抬头，齐曳尘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读出惊讶。

　　他脸颊发烫，心口砰砰地跳。

　　回到宿舍，齐曳尘脑海中仍然回荡着那些恶意的言语，总是偷偷瞄沈皓的表情，见对方毫无反应，终于忍不住说：“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皓头也没抬：“谁？”

　　齐曳尘：“？”

　　这就忘了？

　　片刻后，沈皓“哦”了一声，淡淡道：“他们也没多过分。”

　　“这还不算过分，什么才算过分？！”

　　沈皓扭头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齐曳尘忽然哽住。

　　比其他同学更过分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脑海中不属于齐曳尘的过往记忆，潮水般涌了上来。

　　明明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可是他和沈皓以前的针锋相对不会被时间抹去。

　　熄灯之前，齐曳尘脑海里都盘旋着这件事，心不在焉。

　　那些微小细碎的片段，像沈皓后背的伤疤一样，藏在镜子都照不到的地方，早就从沈皓的视野里消失。可是一道一道，交叠成粗糙的痕迹，哪怕少年皮肤成长得再快，都再也消不去了。

　　沈皓低而淡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帮我抹药。”

　　齐曳尘翻找医药包里最后一管药膏，沈皓望着他的背影，敛眸沉思。

　　如果他从未看过齐曳尘流泪发抖，只会觉得对方今天是热血上头，仗义执言，才在班里所有人面前，为沈皓厉声辩解。

　　偏偏他见过。

　　见过齐曳尘缩在被子里眼眶红肿，被围堵的混混惊得冷汗直流的样子，才更知道齐曳尘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威胁和质问，分明是为自己透支了勇气。

　　凉凉的药膏在温热的掌心里化开，透过已经愈合的伤口，刺而酸麻。

　　沈皓转过头，却见齐曳尘咬着莹润的嘴唇吐出恳求的话，眼睛不安地眨动，平时的威风全都不见了：“你打我一顿吧，我绝对不还手。”

　　“吃错药了？”

　　“可你不是讨厌我吗？”

　　“讨厌你什么？”

　　“嗯？”齐曳尘脑海中掠过两年间各种幼稚的恶作剧，“我以前对你很过分啊……”

　　“忘了。”

　　齐曳尘愕然。

　　竟然不是原谅，而是“忘了”。

　　“不行，那么过分的事情，你怎么能忘呢？”

　　“哪有劝别人记自己仇的？”

　　“我要怎么弥补你？”

　　“无所谓。”

　　沈皓随口应答，却发现齐曳尘抱着枕头苦思冥想。

　　沈皓：“……”

　　他怎么好像是真的在头疼？

　　半晌，齐曳尘凑近了些，小声地说：“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两年的时光。”

　　灯光投下眼睫的阴影，齐曳尘仰头看他，双手交错在下颌，声音很轻很软。

　　沈皓脑海中冒出一个突兀的想法——

　　怎么像在撒娇啊？

　　沈皓喉结鼓动，目光移不开，忽然恶劣心起，抬起手来：“好啊。”

　　齐曳尘像只受惊的猫，整个人都僵硬起来，然后紧紧闭上眼睛，手背到身后。

　　还真是说到做到，绝不还手。

　　“行了，瞧你怕的。”

　　齐曳尘慢慢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眨巴眨巴，满脸错愕。

　　沈皓放下手腕，轻声说：“胆子小就别说大话。”

　　“谁说我胆子小了！！！”

　　沈皓低头一看，齐曳尘脸颊又红了，挥舞着手掌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但怎么看都像只乱扑腾的小兽。

　　一头粉毛在沈皓眼前晃，越看越扎眼。

　　“你去把头发染了。”

　　“啊？可是我上次想染回黑色，赵彦不让我染……”

　　“他不是你的小弟吗？谁听谁的？”

　　“染回黑的肯定会有更多人来找我约架啊！！！”

　　“你不是最喜欢打架了吗？”

　　“……”

　　齐曳尘满脸通红，瞪大眼睛，却没找出一句话来反驳沈皓。

　　沈皓看他吃瘪的样子，心情不自觉地愉快了很多：“我话已经放出去了，你今年只能跟我打架。你顶着粉红的头发，天天有人找茬，就是抢我的位置。”

　　齐曳尘被他探究的目光一看，整个人又僵住了：“不染回去的话，你会讨厌我吗？”

　　“……我让你自己选，不是让你看我的眼色。”

　　齐曳尘愣住了。

　　良久，沈皓看到齐曳尘闪躲的眼睛终于平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我会考虑的，可是我不能突然，突然就怂下来，不然别人会觉得奇怪。”

　　沈皓：“……”

　　教了他半天道理，齐曳尘满脑子想的还是别人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