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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遇险196

藤鹿山 10982字 2022-01-22

  他如何能不信他?

  “世子猜,陛下知不知晓你与梁王父子狼狈为奸的事?”

  梁王世子听到用狼狈为奸这个词形容他父子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心中生了激愤被他强压了下来。

  旁人都以为他与他父亲截然不同,他青出于蓝,只他自己清楚,梁王雄才伟略,如何输自己这个儿子?

  沉溺酒色也只是半真半假罢了。

  他冷静下来,知晓先生说这话定然是清楚自己府邸之事,当即俯身再拜。

  “先生救我,他日我若为高官主,对先生必定无有不应,可效仿前朝永乐帝,与先生共分天下!”

  话还未曾说完,那先生淡笑一声,嗤笑他倒是谈不上,但总有几分忽略不得的轻视。

  “如何救你?世子能一呼万应?陛下御极二十载,制下暗卫无孔不入,更有十二卫百万兵马拥护左右。而反观你,陛下早已离京,你来见我都得拿世子妃做借口,偷偷摸摸前来......”

  此话如同一桶冰水自他头上整桶浇落,鄙视、屈辱、自贱,多种情绪充斥了他的五脏。

  梁王世子幽幽笑了起来。

  “先生说的好听,你如何能知晓我的屈辱与不甘?都说陛下仁慈,可谁又知晓那不过是老翁钓鱼,多撒些鱼饵不动如山,好叫我们群拥而至罢了。我们这些天潢贵胄,看似高高在上,其实不过是他拿来逗趣的鱼儿,叫我们活着全了他的名声,却又不放心我们活在水域,处处派人监视......这便是天子!”

  他哪怕知晓圣上并非表面那般心性,更深知他的欲擒故纵,可不也耐不住被鱼饵诱住,心甘情愿的上了鱼钩。

  若将天下为饵,谁又能禁得住诱惑?

  笑着笑着,梁王世子看着面前的先生,眼里飘过悠渺的光影,更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他伸出手,轻轻贴上冰凉的桌面,好叫着桌面上的温度减缓他的燥意。

  “我与先生推心置腹,更是无有半点隐瞒,指望先生指一条明路,先生乃不世奇才,料事如神,必定有法子救我于危难之中。”

  那先生眼中古井无波:“我若不帮你,只怕今日也走不出这个门。”

  梁王世子不答话,便是默认了。

  事到如今,他像是一只冰冷无耻的孤魂野鬼,总一人游荡在这世间,明明活得艰辛,却仍苟延残喘,所图甚大。

  所图甚大,究竟是他自己在为自己的委曲求全贪生怕死找寻借口,还是旁的,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不知何时,他想起了阿萝那句话,回头吧,世子。

  回头?

  真是单纯的姑娘,开弓尚且没有回头箭,他已经这般了,如何还能回了头?

  他有什么可回头的?

  他的人生,早已一败涂地,他活在肮脏的淤泥之中,与肮脏的人为伴,他从不见救赎。

  可悲的是,他早失去了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先生被人威胁,却并不生气,反而真为梁王世子细细思量起来:“您可是再无退路,唯有一搏。眼下陛下远在云间,来往返总需时日,车渠那边不日抵达的噩耗更会拖延住陛下脚步,陛下想必更分身乏术。世子,这般看来天道都在相助与你。”

  “如何来得及,能拖延几日?你以为那般容易起势?京中全是皇叔的人,我起事谈何容易?换来的只有死路一条。”

  梁王世子并非愚笨之人,他自知自己斤两,若是前些时日还有些想法,自广陵郡王一事后,他更是清楚自己与陛下之间的差距。

  他想要推翻之人,是当年那位群狼环伺之下登基,尚且能斩杀外戚权臣,在世家禁锢之下收复皇权的少年天子。

  如今......真龙更是早已御极二十载。

  可......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何不放手一搏?

  昏暗中梁王世子胸腔起伏不定,对于谋反这个词,泛起深深的恐惧。

  既然敢抱着那等想法,必定是不怕死的,他梦魇之中,那些遭活剐,遭腰斩的罪犯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彼时他才六岁,便没了母亲。

  梁王把他抱到刑场上非得去叫他看那些被他皇叔处斩的人。

  那里面有他的舅公,有他的表兄,还有他的亲舅舅。

  梁王在他耳边声音若飘絮一般,悠悠散散飘忽不定:“仔细瞪大眼睛看着。”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案边的人笑了笑,一双漆黑的眸中闪过许多莫名的叫人看不懂的情绪,幽幽开口为他出谋划策:“有一人握在手里,可保世子一命。”

  梁王世子听闻这话,手指无意识的抵着前方桌案,手指用力太过,指节发白不见一丝血色。

  梁王世子眼看那人沾了面前茶水,往桌上款款落下字迹。

  随着一个个字迹落下,梁王世子的脸色差到极点,说是惨白也不为过,只觉得这人是在痴人说梦!

  ***

  初春时节,今年的春日格外奇怪,仿佛是要将去年一直没落下的雨水一块儿落下。

  夜里雨声潺潺,宫人们关紧了门窗,雨滴一滴滴垂落,滴答滴答响了一夜。

  梦里的舅舅这场战役中浑身是血,身中剧毒。

  她在京中日盼夜盼,却只盼来了一具棺材被抬回了京城。

  外祖母得知舅舅病逝的消息,也随着染病,她仓皇之下赶回江都,却连外祖母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

  玉照被惊醒,吓出了浑身的冷汗。

  习惯性的往床侧滚过去,却摸了一个空。

  床上只她一个人。

  道长已经离开整整十五日了,说好的最多还有五日就能回来。

  开头几日她还收到过道长的书信,后边连只言片语的书信也未曾收到。

  究竟是事情太过忙碌,忙碌到连给她写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还是道长出了什么事儿呢?

  玉照有些忍耐不住,不敢想下去,将头埋进被子里小声的哭泣起来。

  她害怕,却不敢跟旁人说上一句话,唯恐别人觉得她是在杞人忧天。

  她忧心道长,更忧心舅舅,早上起来便染了风寒,虽不严重,却时常咳嗽。宫人还没担心起来,她自己倒是紧张起来,吃药也更不用旁人催促,眉头也不皱一下,便将一碗碗的汤药喝了进去。

  这日她喝完了药,风寒也好的差不多了,无所事事正欲接着睡到天黑,慕容尚宫便过来说亲蚕礼的事儿。

  往日亲蚕礼总选在阳光明媚的正春,今年日日下雨,倒是不好择日子。

  慕容尚宫手上端着一个小册子,上面写着两个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递给玉照看。

  “今年雨水多,日子不好定,钦天监的推算三日之后是个晴日,拿过来叫娘娘过目一下,若是那日娘娘不便,便推倒日后。”

  玉照对此倒是不置可否。

  三日之后......

  玉照也不是悲春伤秋之人,有了正经事,便将烦恼都放到了一边儿,认真起亲蚕礼的事儿。

  除了她还有许多命妇都去,左右也不会闲得慌,这等亲蚕礼便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祭先蚕、躬桑、献茧缫丝的,往年办得盛大,倒是今年前边儿打仗,又是暴雨,路面都不好走,便简单办了。

  等那日仪仗摆开,她与几位内命妇乘着轿撵过去。

  礼坛设立于行宫,坛方四丈,高四尺,上铺京砖,周边围以白石,南面立有鼎式香炉,东、西、北三面植有桑树。坛的左近还建有先蚕神殿、亲蚕殿、具服殿、宰牲亭、神厨、神库、桑园、蚕室、茧馆、织室、配殿等,坛殿外环宫墙。

  按照过程一应走过,倒是简单的很。玉照由礼官带着一块儿行完,日暮时分便由禁军护着返回宫里去。

  去不敢巧,回去时本来都出了太阳的天,又下起了滂沱大雨。

  这场雨来的十分凶猛,由小到大,几乎是眨眼之间。

  雷声响过,天空如同裂开了一道口子,滂沱大雨,沿着裂口不断坠落。

  远方山上黄石泥水滚滚而下,众人远远便亲眼见到这一幕。

  “前方有危险!护送娘娘退回行宫去——”

  立刻有禁军在马车外声嘶力竭的喊着。

  马车隔不了声音,玉照听得真切,车壁越来越晃荡,玉照的发髻都有些散乱,她打开车帘,见到外边一副山崩地裂的景象,面色有些发白。

  李近麟一路纵马跟在她马车外,见状过来安慰她道:“娘娘且安心,我们不是山脚下,离着还有一段距离,早日退回行宫等路稳了再走便是。”

  千名禁卫,总不能叫主子娘娘出了差错。

  忽的,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高昂凄厉的叫人头皮发麻。

  “县主.....县主吐血了......”

  “快传太医!”

  今日只来了一位县主,便是重华长公主的女儿新安县主。

  如今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前边儿闹的沸沸扬扬,路本就狭窄,如今新安县主的马车半天不见移动,许多人往一处堵着,倒是严严实实堵住了返回的路。

  李近麟面色一变,吩咐车外几人保护着主子安全,自己纵马前往过去。

  玉照也换人去引着自己身边的太医过去给新安县主看看,无缘无故的,为何会吐血?别不是中了毒。

  她瞧着外边乱成一段,心跟着跳的厉害,不想继续看下去,连忙放下了帘子,外边越看越是叫人心急。

  关上帘子不久,玉照只觉得头晕,想掀开帘子手臂总觉得软绵绵的,她只以为这是晕车了。

  见雪柳还不知所觉捣鼓着香,便连忙对她说:“快帮我掀开帘子,里头闷死了。”

  玉照觉得雪柳今日有些奇怪,闷闷的不说话,她都难受成这般了,雪柳似乎也不知晓。

  雪柳忽的抬头看了眼玉照,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声。

  声音说不出的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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