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夫人这会儿登门，穆老夫人沉声道：“难道是许家知道你有意休妻，过来给许氏撑腰？”

　　穆衍道：“若是如此，应该是许家父兄登门，儿子先过去看看。”

　　许老夫人并非是来给穆夫人撑腰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外祖母。”几个小辈给许老夫人见礼。

　　“母亲，”穆夫人捂着心口，从床榻上坐起来，瞧见许老夫人阴沉的脸色，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谨慎地探问道，“母亲怎么来了？”

　　穆夫人的所作所为，连累许家也被人骂，许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老了还要被人戳断脊梁骨，看穆夫人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怨毒，若非穆夫人还病着，她早一巴掌打过去了。

　　“你自己下作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败坏许家门风，你大哥和二哥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他们？”

　　许老夫人当着小辈的面，就对她斥责怒骂，丝毫不给她留颜面，穆夫人心里怨怼，脸色也不太好看：“即便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但我好歹也是母亲所出，母亲何必这般疾言厉色，让我在小辈面前生生折了颜面？”

　　倒是穆清歌听出许家也受了牵连，且还是不小的事情，否则，许老夫人不会这般动怒。

　　穆清歌问道：“外祖母，发生什么事了，舅舅怎么了？”

　　许老夫人向来偏爱穆清歌，当即脸色和缓了一些：“你大舅舅晋升无望，你二舅舅也被罢了官。”

　　穆清歌震惊，没有想到容九会对许家出手。

　　穆夫人也脸色大变：“怎......怎么会这样？”

　　“你还有脸问？”许老夫人声色俱厉地叱骂。

　　原以为跟穆家是姻亲，背靠大树好乘凉，有穆家做靠山，许家会更上一层楼，谁曾想到，却祸害了整个许家。

　　怒气上涌，许老夫人劈头盖脸地又是一顿叱骂：“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孽障祸害许家，我从小教你礼仪诗书，要你规矩做人，你呢？你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害人害己，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九公主和太子妃是你能招惹，能算计得了？”

　　穆夫人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愤怒之后，满心的委屈：“母亲怎么能把什么都怪罪到我的头上，歌儿是我的女儿，她受了委屈，我做母亲的，为她讨一个公道有什么错？九公主欺人太甚，你不护着我，反而还要折辱我，母亲，我也是你的女儿！”

　　许老夫人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你是丞相夫人，老身教训你不得，母女情分就此断绝，今后不论你如何，都与我许家再无半点瓜葛！”

　　穆夫人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尽失，骇得眼中尽是慌乱：“母亲，不要！母亲......”

　　“住口！养了你这么个祸害，老身愧对许家列祖列宗，从今日起，你与我许家没有半点干系。”许老夫人神情沉痛，拿出断绝书，“签了它！”

　　穆夫人惊得从床榻上跌下来，跪在许老夫人面前，哀求道：“母亲，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回，大哥和二哥的事情，我会求老爷想办法的，母亲，我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你的亲骨肉，你不这么对我，你不能不要我，母亲，母亲......”

　　第1577章 声泪俱下

　　穆夫人从小就被许老夫人娇养着长大，对她也是偏疼宠爱，即便穆夫人已经为人祖母，可在许老夫人眼里，她仍是那个需要她疼护的女儿，因许家突遭变故，她怒火攻心，才会疾言厉色地斥骂，如今再看她这般惊惶哀戚，心中闷痛。

　　穆夫人瞧着许老夫人眼底的痛色，心知许老夫人是动摇了，抓着许老夫人的手臂，痛哭道：“当年我高嫁穆家，人人都道我嫁得风光，可有谁知道我心里的苦，老夫人不喜欢我，妯娌也看不起我，后宅那些小妾，哪一个不是出身比我好，我若不使手段，怎么在穆家立足？歌儿是我的心头肉，我岂能让她也被人轻视践踏？”

　　穆夫人说得声泪俱下，许老夫人的眼底也泛起了湿意。

　　当年，穆家上门求亲，许老夫人既高兴又担忧，她自知许家比不得穆家，不论是学识还有见地，穆夫人都比不得府中的妯娌，她便殷殷叮嘱她，让她做个贤惠宽厚的当家主母，不想她一朝富贵，变得无法无天。

　　许老夫人又悔又痛，只怪自己没有教好她，也怪当初没有拒绝这门亲事，若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何至于此？

　　悲悯、痛惜、悔怒，最后都化作沉痛的一叹，许老夫人拂开她的手，穆夫人顿时一僵：“母亲，”

　　许老夫人满脸的疲惫，悲戚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这断绝书，你签了吧，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许家不能因你一人，断送了整个许家。”

　　穆夫人没有想到从小疼自己入骨的母亲，会如此决绝，整个人如坠冰窖，紧紧地揪着胸前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分不清是心绞痛发作，还是从心底深处漫涌而上的绝望。

　　“外祖母，”穆清歌也跪在许老夫人面前，求请道，“血浓于水，外祖母真的能狠心与母亲断绝关系吗？我时常听母亲提起，说当初外祖母怀着她的时候，吃尽了苦头，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母亲，母亲常说，子女是她的心头肉，母亲也是您的心头肉，外祖母，母亲所犯之过，歌儿愿替母亲赎罪，还请外祖母看在血脉亲情上，原谅母亲这一回。”

　　穆夫人瘫软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许老夫人心如刀割，那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儿，她看着她从小小的一团，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看着她及笄出嫁，为人妻，为人母，她又如何会不疼惜？

　　只是大祸已至，许家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浪。

　　许老夫人闭了闭眼，随即对穆清歌道：“你母亲离了许家，以后你们兄妹便是她的依靠，好好待你母亲。”

　　“外祖母，”

　　穆清歌呐呐地唤了一声，许老夫人已经转身往外走，却在门口碰见了穆衍。

　　“岳母，”穆衍见礼。

　　许老夫人知道他在门外站了许久，漠然道：“丞相大人客气了，穆许两家已再无瓜葛，老身当不起你这一声尊称。”

　　说罢便走了，未有只言片语提起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