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场的声音开始变成平时播放的练习音乐。

　　等了一会，姚莉手机突然来了通电话，按下了蓝牙耳机的接听键。

　　陈密教练的声音传了过来，

　　“刚才我已经把程教练说服了，咱们花滑就看成绩，只要有成绩什么都好说，对了，反正你们两个也见面了，今天就当互相熟悉，一起连连同步率啥的？说不定就擦出灵魂火花了呢~”

　　姚莉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晏文舟也听到了陈密的话，一只手拿走姚莉的蓝牙耳机，对陈密教练说，“今天我会和姚莉一起练习。”

　　还没等陈密教练继续说什么，晏文舟就按下了挂断。

　　“我们……要不练习吧。”姚莉被盯着，有点尴尬。

　　晏文舟看了看姚莉，目光移到不远处的音响上，然后移到回了姚莉身上。

　　“你手机里有前年参赛的视频吗？？”

　　想了一会姚莉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晏文舟一样，正好对上他深静的目光，“稍等一下，我手机在柜子里……”

　　匆匆忙忙去不远处的储物柜取手机，为了防止有人打扰，姚莉已经开了免打扰，但教练都在白名单内。

　　打开手机，姚莉开机屏保。

　　手机屏保是她去年换上的一束鲜花。白色的花瓣散落在阳光里，每一朵都向着太阳，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去年，她在医院修养，医生告诉她，手术的预后很不好。她有80%的概率无法重返赛场，就算重返赛场，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自由驰骋，而是要随时小心复发。

　　那时候，她幼年时期的启蒙教练来看她，带上了一束栀子花。

　　教练把栀子花放在床边，正好赶上新一轮检查，她们没来记得说话，教练就有事离开，没有多作停留。

　　等做完检查回来，姚莉问教练在哪，何晓娟回答她，教练已经离开了。

　　何晓娟把她推回病房，又放回病床，姚莉问何晓娟教练怎么没留下，何晓娟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而床边，只剩下那束栀子花。

　　那时候，姚莉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她妈妈告诉她，栀子花的话语是永恒不变的爱和约定。

　　姚莉看了那束花许久，才把一切失落失败的情绪放下。

　　医生给她换病房的时候，她也没有把那束花丢掉，而是让认识的朋友把它做成干花，一直陪着她度过了养病的一年。

　　到现在，这束栀子花还是姚莉手机的屏保，没有变过。

　　思绪回到现实，姚莉把放在更衣柜的手机取出来，转身回了冰场。

　　场馆空调开的有点低，姚莉呵了一下手，搓了搓已经开始发凉的手心。

　　滑冰场馆常年维持在15度左右，如果一会不滑，就会感到冷了。

　　放眼看去，冰场上的工作人员已经离开去午休了，整个场馆又寂静了不少。姚莉坐在换鞋凳上，重新换上用了很多年的冰鞋，下了冰。

　　可能是刚才坐的时间久了，冰刀刚触及冰面的瞬间，姚莉没有稳住身体，重心一下子偏到了侧面。

　　眼前黑了一下，姚莉就要摔倒的时候，一个影子从侧面滑了过来。

　　就在她要跌倒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腰。

　　由于有舞蹈功底，姚莉的腰身十分柔软，这下没有摔在地上，而是头部朝上，半躺在了对方怀里。

　　刚才，姚莉的胸口贴到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又顺势弯了下去。

　　她对上的那张脸，正是刚才的晏文舟。

　　晏文舟的表情像是一汪融化的冰川，潺潺地流出水来。

　　姚莉迅速避开他的眼神。

　　“对不起……”

　　她本想起身，却发现许久没有下腰，身体已经有些迟钝，发僵的肌肉群根本不听她使唤。

　　暗中发力几次，姚莉还是没驱动起来这个僵硬的身体，好像一个生锈的门荷一样，骨头都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没关系。”

　　仿佛察觉到姚莉的尴尬，晏文舟一边用磁性的声音回答，一边礼貌地把姚莉扶起来，让她重新站在冰面上。等姚莉站稳后，他自己很快退到一旁，绅士地隔出一段合适的距离。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被碰过的地方有些热热的。

　　晏文舟问她，“手机拿来了吗？”

　　把手机递给晏文舟，姚莉用指纹打开屏保，结果意外地碰到了晏文舟手指。

　　晏文舟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并不突出，反而匀称又好看，如果弹钢琴，一定是幅美景。

　　把目光转到手机上，姚莉这才发现晏文舟也在盯着她看。

　　姚莉迅速回过神，把身体姿势调整好，从晏文舟手里接过手机，“我把屏幕解锁一下……”

　　紧张地解锁完毕，她还把场馆新换的wifi连上了。

　　打开了经常用的app分区，“你是要找什么参考视频或者音乐吗？正好我有网Y云的会员，可以听很多曲子。”

　　然而，晏文舟却摇了摇头，指了指一个专门播放视频的app。

　　“我想要找一段比赛录像。”

　　姚莉抬头看向晏文舟，又转回目光，把那个视频软件打开了。

　　刚点进去软件，就弹出一大堆相关推荐。还有一些不太入目的视频标题和封面，正是隋婧最喜欢的偶像，严醒。

　　“……”

　　姚莉尴尬地迅速划过视频推荐，打开了搜索界面，也根本不敢看晏文舟的表情，“你想要什么视频，可以自己搜……这个app上各种滑冰视频很全，大部分都能找到资源。”

　　然而，晏文舟却盯着，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情绪，好像有些不悦。

　　连姚莉也没想到，“你是喜欢这种类型的么？”

　　姚莉惊讶地抬头看了晏文舟一眼，还在想隋婧又借她会员账号刷视频的事，没有听清楚晏文舟说的话。

　　“你刚才说……什么？”

　　晏文舟移过眼神，平静回答，“没什么。”

　　男人很快恢复了冷静，接过姚莉的手机，用修长的手指在搜索栏内输入了她的名字。

　　看到了她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姚莉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晏文舟却理所当然地看着界面上弹出的各种画面，其中甚至还有她和另外一个女选手拉郎的……晏文舟仿佛根本没在意似的，面无表情地点开了播放数量最高的第一个视频，把声音连接到了场馆的音响里。

　　视频开始播放，她和张启晨的舞姿出现在冰场上，旁边还有许多为她加油的中国观众。

　　姚莉不明白地看向晏文舟，“为什么要找我的比赛视频……”

　　晏文舟没有回答，而是从头到尾把视频全部看完，还偶尔暂停，观察里面。

　　姚莉也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两个人一起端着一台手机，她的头和对方的肩膀贴在一处，明明有着身高差，对方却给出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让她看得并不费力。

　　前年的比赛对她来说好像已经过去许久，如今再看这场比赛，她仿佛能回忆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恍惚之间，她好像回到了比赛场上，又站在了那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舞台中央。

　　人群，灯光，温度。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已经不是那个只在商业区滑冰的小孩，而是一个真正代表祖国参赛，真正站到世界舞台上的选手了。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回应着这股呼唤，将自己的能量涌动出来，赋予她灵动的生命。

　　按着训练时的节奏，她跟着音乐的曲调，慢慢舒展开肢体。

　　她感觉自己就像曲调中的一样小天鹅一样，是自由的。

　　然而，曲调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姚莉回过神来，晏文舟点击了暂停，停在比赛的中一个画面上。

　　“这个动作，你的身体偏了0.5度。”

　　他指出的动作并不是专业技术动作，而是一个舞蹈动作。

　　因为小时候练过芭蕾，所以那年比赛，她也选了芭蕾的名曲四小天鹅作为主题，以里面的歌曲为创作，编排了节目。

　　晏文舟蹙着眉说道，“你是想用意大利式的芭蕾代替英式的流畅，可是，你适得其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