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窈叹气，安慰道：“其实也难怪，博物馆，策展人，赞助商都是独立的，博物馆请这位姚老师来，也是看中他的名气，听说他履历很漂亮，也很有能力，有能力的人自然就性格傲一点，我们又是赞助商这一方，在他们眼里就先入为主了是来干扰策展的了。”

　　孟照照听到柯窈的安慰，其实心里担忧倒还好，只是觉得还没见面，彼此就这样，见了面不说，真的策划起展览，双方摩擦必定不会少。

　　但是没想到，她们担心姚然名气大，所以合作过程会有冲突，设想完全忽略一个前提，那就是合作首先告吹。

　　姚然见面后，先是不太开心二人来迟，之后又表达了一个意思，他会做策展顾问，但不会主办展览。

　　来接洽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大为吃惊，“可是展览的宣传点之一就是姚老师您，您不做这个策展人，我们还怎么继续下去。”

　　姚然板着脸，中气十足，“我当时也没想到，我的名头策展，但团队里还要加进来蹭履历的外人。”

　　柯窈：“……”

　　孟照照：“……”

　　姚然六十多快七十，尊老爱幼的两人说不出不好听的话，但对视一眼，都很无言。

　　博物馆工作人员小心翼翼问：“那您的意思？”

　　姚然强调，“如果策展团队我都不能决定，那这次的策展我只能作为策展顾问，最多让我的学生来当这个策展人。”

　　博物馆工作人面露犹豫，看了眼孟照照，又叹了口气，“我们这边还需要再商量，会尽快给您答复。”

　　下了山，柯窈真是郁闷又无语，“迟到是什么意思，他们十点半约好了临时改了，又说我们迟到，而且策展双方合作，这本来就是一开始说定的，临时变卦怎么说也不行吧。”

　　孟照照之前听说过姚然，没想到他的性格竟然是这样。

　　她客观道：“看来接下来有的谈了。”

　　柯窈叹口气，“我们回去和楚总说，让他从中斡旋。”

　　楚总是一年前来到鹤青，非常优秀的职业经理人，硬生生让鹤青翻了盘，更是他率先提出和展览合作，推出他们鹤青的品牌文创，历史展，绘画展，漫展等等领域都有涉及。抢占先机，热度营销，这是扩大市场份额的有效做法。

　　在专业领域，鹤青也当然很希望和名气大的姚然合作，但要是对方反对他们的参与，那给鹤青带来的商业效益就说不好了，那鹤青这个赞助商的存在也没有必要。

　　更让人郁闷的是。

　　“我们退出，不知道多少家等着做这个赞助商。”

　　所以很可能按照姚然的意思，她们会被排除在策展团队之外。

　　“博物馆方面呢？”孟照照问。

　　柯窈摇摇头，“鹤青虽然是和博物馆首先合作的，但也不代表关系特别好，总之还是等消息吧。”

　　面临“失业”，孟照照心情还算平和，事情已经报给了上面，至于能不能继续合作，那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事，她又和徐林林见了一次面，讨论插画的事。

　　除此之外，她购买的多肉也到货了。

　　她想象中的居所必须有书籍和绿色，白天晚上，她种植起来还挺上心，特意买了一些光照灯，不仅如此，何嘉意听说她买了多肉，提出要帮忙“指点”她，孟照照偶尔就拍拍照片给他看看有没有问题。

　　看了几天，何嘉意突然拉了个群。

　　并且还把第三人介绍给她，说也是种多肉学员，大家可以一起交流。

　　微信名ZQ，头像是一片深蓝，对方的盆数不少。不仅如此，她点开对方发的几张，拧了拧眉，居然种的比她的好。

　　何嘉意有点自来熟，知道了孟照照的名字之后，就开始在群里艾特她晚上一起吃夜宵。

　　孟照照有这习惯，想了想说行，约了五分钟后楼下见，她带上垃圾袋下了楼，大厅里除了何嘉意还有周缺，两人都脖子上挂着毛巾，头发湿漉漉的，看样子是一起健身回来。

　　他们正在说话，看到孟照照下楼，都往这边看过来。

　　“我来吧。”男人很高，自上而下看她，眼皮垂着，走过来直接说。

　　孟照照：“扔垃圾而已。”

　　周缺看着她，反而笑了下，“对啊，扔垃圾而已。”

　　这点小忙，何必避嫌呢。

　　何嘉意看周缺拿着垃圾往垃圾分类箱那边走，忍不住问，“原来你们认识？”

　　孟照照看了他一眼，“认识，不熟，邻居而已。”

　　何嘉意挠挠脸，“我怎么感觉挺熟的。”

　　孟照照笑了下，意味不明的，“我看还是你和他比较熟一点，都一起健身了。”

　　何嘉意咳嗽一声，指了指地下俱乐部的健身房，“诶呀，周哥特别会练，我请他指点我啊。”

　　孟照照懒得拆穿这二人的“合作”，只是看了眼何嘉意，发现一个礼拜不见，他好像确实结实了点。

　　“对吧，”何嘉意有点得意，然后又沮丧，“就是腹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呢。”

　　他低头，大咧咧的捋起T恤，肚子那边白白瘦瘦的，孟照照不能说没有看出来线条，只是道：“肯定会有的。”

　　孟照照话音刚落，大厅里响起清脆的敲击玻璃声。

　　他们一同走出去，男人插着兜站在玻璃门边，目光扫过来。

　　他刚刚就是弯曲着指节敲了玻璃门，提醒他们出来。

　　吃夜宵时，孟照照又和何嘉意讨论起多肉的事。

　　孟照照想了想，说：“多肉有点单调，我想再找点东西种种，就是还没想好种哪种，”她挠了挠额角，样子有点可爱纠结，“有的种类好看，但是恐怕难养。”

　　何嘉意兴致勃勃说，“我店边上就是花卉市场，可以去逛逛，比网上买质量高很多。”

　　孟照照笑笑，“你开的店在哪里？”

　　何嘉意一拍脑袋，“就在开原路，我们家是剧本杀，周哥周末要过来团建，你可以起一起来玩，然后再去花卉市场，很顺路。”

　　团建？怪不得。

　　孟照照笑了下，“那再说吧。”

　　何嘉意下一句的话被窒住，他给对面的男人抛了个眼神，大致意思是：我也没办法了。

　　这次何嘉意又要撤，说是要去便利店买东西让他们先上去。

　　月光像电影镜头下的一样，皎洁，明亮，落在秋天的路上，冷色调渲染，温度似乎也下调几分。

　　“冷不冷？”男人转头问，眼神扫过她裸露的肩膀。

　　露肩的针织毛衣，柔软，棕黄色调，看上去手感很好，很适合她。

　　但周缺还是觉得，风吹会冷，那一小块的皮肤会是冰凉的。

　　“不冷。”

　　她顺势拒绝了对方的夹克外套。

　　前面有好几个人手里拿着什么走来走去，他们还把原来的垃圾箱都拉了出来，举起来放进卡车，看来是要回收。

　　“这是在干什么？”她疑惑，自言自语。

　　旁边一个大哥率先说：“沪都垃圾分类啊，一个月之前都通知了，明天开始就得分类再扔垃圾了。”

　　“不分类会怎样吗？”

　　“罚款吧。”大哥抱怨说：“太麻烦了。”

　　他指了指通知栏旁边的，那是一张宣传海报，旁边写了一堆东西该进哪个垃圾桶的说明。

　　干垃圾，湿垃圾，可回收物，有害垃圾。

　　每个大类下面又分的很细，看起来确实麻烦。

　　可回收这一栏还备注，可以通过倒垃圾获积分，再兑换生活用品。

　　孟照照还没看完，旁边大哥已经在打算，“刚好了啊，我家水壶坏了，这里能兑，就是要的积分有点多啊。”

　　孟照照看了眼，发现上面竟然有花盆，这不也是巧了？

　　孟照照拍了下来，放大看。

　　她按开电梯走进去。

　　“垃圾也有区别，有害垃圾需要处理，可回收垃圾还是有点用处的。”

　　这么接地气的话题居然是周缺发起的？

　　有一点点出人意料，孟照照看了他一眼，虽然觉得迷惑，但还是没搭腔。

　　孟照照又看了会屏幕，几秒回，突然反应过来刚刚这话的意思。

　　“你……”她诧异。

　　周缺低头看她，低声回答，“我。”

　　这莫名其妙的你，这莫名其妙的我。

　　……

　　孟照照皱了皱眉，不解的眼神挂在脸上，看着他英俊的脸，轻轻问，“你这话有别的意思吗？”

　　周缺：“有。”

　　孟照照蹙眉，“我那天主要是针对他。”

　　他自然是许漠。

　　她骂了两个人，但主要是为了驳斥许漠。

　　当然，顺带骂了周缺，虽然不算误伤，但周缺今天提起，是气不过来阴阳怪气？

　　周缺不以为意，帮她挡开电梯，“你说的没错。”

　　孟照照拧了拧眉，真心实意问，“你是在讽刺我吗？”

　　周缺气的轻轻一扬眉，半晌才无奈笑道：“不是，我当时那些事确实挺混蛋的，但……”

　　他视线突然定定的看向她，语调轻下来。

　　周缺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说：“但我想，垃圾都有回收的机会，人也一样。”

　　孟照照怔了下，记忆重回。

　　那一次因为他的随意对待而分手，香樟树下，他也用这样疲倦但温柔神色看他。

　　浪子回头，桀骜之人温柔。最是可怕，心软又憧憬爱情的女孩怎么逃的开。

　　许多年再见，他低下头颅，头发丝连同语调都是软的，这样子，她依旧有错觉，仿佛他的心是很低的，是把她放的很高的。

　　她看着他，唇边似怀念似怅惘，实话实说，“周缺，当年你就是这样子说话，骗了我一次，这次我要是说给你机会，你还要骗我什么。”

　　高大的男人眼神锁着她，眼神比起刚才，仿佛终于掀开一层掩饰，侵略和野性一闪而过。

　　他轻轻说：“骗你感情，用我的全部，再不要别的，小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