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了两秒, 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然而对方这次却没有反应了，像是彻底昏迷了过去。

　　宋明燃的心再次揪起。

　　从高中开始, 他一直以为在他们四个人里, 林星程最喜欢的人就是蓝怿川，可他在昏迷后说的居然是“不要欺负明燃”……

　　在林星程的心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最在乎的人, 竟是自己么？

　　对着眼前俊秀柔和却有些苍白的面孔, 一段高中时期的回忆瞬间涌上了宋明燃的脑海。

　　那时候他的父母刚刚过世，姐姐又一直在医院里昏迷着，迷茫无助的他对于家这个字从此有了阴影，放学后总觉得无处可去, 于是每每总是在教室待到最后一刻，等到校门要关了才回家。

　　那天他离开学校的时候, 天已经全黑了，秋末初冬的季节, 气温也越来越冷。学校外面的小道上寂静得看不到一个人, 只有那棵敞着树洞的大槐树还立在那里，枝叶凋零。

　　宋明燃踏上小道, 却不知道阴影处有人已经盯上了他，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 那人突然跑出来, 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进了小树丛。

　　那是一个看上去精神有些不正常的流浪汉。

　　宋明燃的向来体质偏弱, 虽然使了劲儿却并没有能够挣脱, 眼见脏兮兮的流浪汉扒掉自己校服裤子的时候, 一种将要窒息的死寂感包裹了他。

　　那时候宋明燃只有一个念头, 不如那天跟父母一起在火灾里死了算了。

　　彼时俊美的少年眼角不由自主流下眼泪，就在他要绝望放弃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曙光。

　　是林星程。

　　他一身干干净净的校服，衬衫洗得特别白，哪怕是在昏暗的夜里，也能让人一眼就看见。与此同时，林星程身后的路灯正好亮了，灯光在他周身凝成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林星程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根棍子，比自己强壮不到哪去的人竟悍然举着棍子，对着流浪汉大吼道：“放开他！要不今天大家鱼死网破！”

　　流浪汉一开始不肯放人，还要抢林星程手里的棍子，后来看林星程死活不肯松手，俊秀的脸上竟然有种视死如归的狠劲，他大约是被唬住了，这才提着破破烂烂的裤子走了。

　　林星程看他走远了，丢了棍子，弯腰向宋明燃伸出了手。

　　浑身发抖的宋明燃牵住他的手，只觉得有一丝温暖通过那人的手传过来，还听到对方轻声说，“没事了。”

　　就那么一瞬间，宋明燃的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忽地就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槐树旁，路灯下，两个穿校服的少年拥在一起。

　　彼此互相取暖。

　　彼时宋明燃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可以永远抱着他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宋明燃才肯放开林星程，一问才知道，这段时间林星程一直很留心他，担心他因为父母的遭遇想不开。

　　不过度施舍怜悯，怕他自尊心受损，于是就只能默默地在暗中留意着……

　　从那一刻起，他的班长哥哥就成了他心中不可磨灭的白月光。

　　只可惜后来，论坛事件爆发，又将宋明燃彻底拖进了深渊。

　　他的性情与他和林星程之间的关系一样，都变了，让他只想要拼命地去报复与折辱，还将林星程画成了恶魔，踩着他爆红出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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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林星程的嘴唇动了一下，又是一声呓语，“别欺负他……”

　　宋明燃的心立刻不由自主地一提，“哥哥……”

　　“别……我会跟你鱼死网破……”

　　宋明燃的心登时又被扎了一下，嘴唇翕动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林星程轻轻睁开了眼。

　　“你醒了！”

　　林星程的目光中透出一丝迷茫与虚弱，在阴天暗淡的光线里，他的唇色有些发白。

　　宋明燃拨了一下他额前的头发，轻声道：“你是做梦了吗。”

　　居然又一次说了“别欺负他”这样的话……

　　“我刚才是昏过去了吗？”林星程晃了下脑袋，慢慢地说，“好像做了个梦。”

　　宋明燃轻轻“嗯”了一声，“梦到什么了？”

　　“好像梦到你姐姐了。”林星程“声音虚弱”地说，“不对，我梦到她不是你姐姐，她要欺负你……”

　　感谢树洞上的那排字母。

　　林星程一直想弄清楚这里面的秘密，但之前问宋明燃又不肯说。他想了想，干脆来了招苦肉计。

　　话音落，宋明燃的脸色果然一变，“你，怎么梦到了这个。”

　　“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很紧张，一直怕你出什么事。奇怪……”

　　宋明燃眼睑低垂，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奇怪，是我让哥哥担心了。现在的宋明欣，确实不是我姐姐。”

　　“那她是谁？”

　　“她跟我说，她不是人类。我姐姐本来受伤昏迷了，是她占了姐姐的身体后，才醒了过来……”

　　“不是……人类？”林星程愣了一下。

　　怪不得宋明燃那副画里说，占有不是获取，而是取代。原来宋明欣的身体里，已经不是原来的宋明欣，而是换了另一个……意识。

　　怪不得他以前就觉得在他们父母过世后，她判若两人。

　　“那‘她’是什么？”林星程又问，“她从哪来？想做什么？”

　　宋明燃摇摇头：“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还有就是他们很强大，宋明欣也只是他们之中普普通通的一员，其他的她也没有再多说了。”

　　“那她对你做过什么吗？”

　　“没有，她对我……还算不错。而且我也没发现她，或者说他们做了什么，这么多年好像都挺正常的。”宋明燃道，“你别担心了。”

　　林星程点点头：“那就好。”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宋明燃问。

　　林星程摇头，“没什么事，老毛病而已。”

　　宋明燃沉默了一下，又说：“如果当初哥哥没有去蓝怿川那就好了。”

　　林星程：“……”

　　宋明燃还想说点什么，突然鼻子有点痒，打了个喷嚏。他摸着鼻子笑了笑，“果然今天太冷，我好像有点感冒了。”

　　宋明燃说完，看向林星程，原以为他会像高中时那样给他倒水，四处找感冒药，然而对方只是说，“那就早点回家休息吧。”

　　宋明燃有些失落地垂下眸。

　　回不到过去了吗？

　　那个在冬夜里高举着棍子解救他，给予他温暖怀抱的人，回不来了吗？

　　可是林星程明明也有错啊，为什么现在这种难受的感觉要他自己来承担？

　　宋明燃心情复杂，嘴唇翕张了两下，最后也只是说：“那哥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好。”

　　宋明燃离开后，林星程从沙发上弹起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

　　系统：“演技可以啊。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真晕了。”

　　林星程：“……被你表扬有点不习惯。”

　　系统：“……刚才宋明燃那些话好吓人啊，不是人类什么的，我听了以后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看看？”

　　系统：“……”

　　“你说会不会是他自己幽闭恐惧症出了幻觉……”

　　“我有点想念一个人了。”林星程不置可否。

　　“啊？”系统有点莫名其妙，“这个时候你能想谁？”

　　“一个也许能解答我们困惑的人。”

　　系统：“？”

　　“我的监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