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方淮出去拿浴巾的时间, 林枳在严谨地打量自己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回来，对这间据说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间没有什么熟悉感，但也不陌生。

　　不陌生是因为，房间里各种家具物品的摆设像是都遵循着他的使用习惯, 装修风格也让他喜欢, 他不会觉得凌乱, 也不会觉得拘束，非常自然而然。

　　习惯是难以改变的, 比如说他想要寻找一根手机数据线, 就算他不记得这间房间里有没有, 可他根据习惯下意识拉开床头柜第二个抽屉, 还是能找到。

　　这应该确实是他的房间。

　　难道他真的没有穿书？

　　林枳带着疑问, 从书架上翻到了一本厚厚的相册。相册里记录着他们一家人的成长岁月, 从他刚出生到现在，值得一提的是, 里面并没有叶方淮的照片，他像是从来没有在大少爷的生命里出现过。

　　叶方淮家里有他的照片墙，他家里却没有叶方淮的照片。

　　这种情况怎么看怎么诡异，再加上他醒来时翻遍了房间没找到一分钱, 连身份证明都没找到，叶方淮还把他关在家里那么久……大少爷想着想着，脑海里冒出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

　　该不会……他已经死了吧？

　　天哪, 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留恋人间，上演人鬼情未了吗？

　　叶方淮一回来, 就看到林枳躲在被窝里, 缩成一团。

　　？

　　他看看空调温度, 28度，远不到需要躲在被子里御寒的程度。

　　再看看房间，和他出去前没有什么变化，应该不是被什么东西吓到或者砸到。

　　那这少爷又在进行什么奇思妙想？

　　叶方淮把他从被窝里扒出来，林枳也没有挣扎，恹恹地搭在他身上：“叶方淮，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

　　叶方淮受不了他这么问，攥紧了他的手臂：“胡说什么？”

　　“啊……疼……疼疼疼……”

　　林枳泫然欲泣，呜呜呜，可恶，男主居然这么用力捏他。

　　大少爷瞬间疼清醒了，虽然不知道真实的鬼什么样，但是被他这么攥着，真鬼也能疼到死而复生。

　　他抽回手臂，没力气地甩了几下，确认手臂还健全后，大少爷怒气冲冲地推倒叶方淮，狠狠揍了他一顿。

　　“你好大的胆子啊叶方淮，你弄疼我了知道吗？”

　　“……我知道错了。”叶方淮被乱挠一顿，无可奈何地握住大少爷的手，“我认输，你别生气了，你手不疼吗？”

　　林枳更气了。

　　叶方淮的肌肉好像铜墙铁壁，用力打他手疼，不用力打他脑子疼。

　　床上这点方寸之地怎么够两个成年人打闹，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卷成了麻花，枕头掉在了地上，床单都被折腾成了皱巴巴的咸菜干。

　　林枳打了胜仗，嚣张地坐在他身上，理直气壮地把手伸到他面前：“疼，给我揉揉。”

　　叶方淮一噎：“……”

　　打了他还要他揉手，他真是欠了这少爷的。

　　“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叶方淮慢慢给他揉手，一字一句解释，“我不能接受你那么说，哥哥，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他亲眼看着林枳从奄奄一息的状态恢复到现在健康鲜活，林枳躺在病床上的时间，他也如同行尸走肉。

　　他恨不能代他受苦，恨自己不陪在他的身边，恨自己无能。那些扎进大少爷身体里的输液管输送的仿佛是他的心肠肺腑，林枳一天不好，他就一天觉得自己要死了。

　　所以他无法忍耐大少爷问的那句话，他听到某个字眼都会心脏骤停。

　　叶方淮怎么这么敏感。

　　林枳若有所思：“叶方淮，你……？”

　　大少爷没有明说，用眼神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莫非你竟不是人？

　　叶方淮读懂了他的示意，沉默良久，认认真真地问：“哥哥，我在你的剧本里，可以是坏蛋、可以是变态、也可以是鬼，就是不是人，是吗？”

　　林枳不承认：“我没有这么说哦。”

　　“你……”

　　叶方淮刚想勒住他的腰，房门突然被撞开，祝嘉全副武装冲了进来：“好你个叶方淮！你居然敢打我哥？！”

　　房门撞到墙，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林枳被吓到，下意识钻进了叶方淮怀里。

　　叶方淮护住他，抬起眼皮。

　　看清了房间情况的祝嘉：“……”

　　他在外面听到了自己哥哥气急败坏的声音，以为叶方淮这个狗东西真的欺负哥哥了，大脑一时短路，着急忙慌就抄起家伙赶了过来，但这场面……怎么好像和他以为的不太一样。

　　叶方淮脖颈到锁骨的位置被抓出了几道鲜明的红印，手臂环住了他哥的腰，明显是保护的姿态。两个人的衣服都不是很整齐，而他望过来的眼神……

　　老实说，祝嘉有很久没有见过叶方淮这种眼神了。

　　凶残而暴戾，像是极端护食的恶狼，下一秒就能把擅自闯进自己领地的入侵者撕碎。

　　只有一瞬间，快到像是错觉。

　　接着，叶方淮就恢复了平常冷淡的模样。

　　“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叶方淮说，“你可以回公司加班。”

　　他哥趴在叶方淮的肩膀上，赞同地点了点头。

　　祝嘉被双重暴击，悻悻退出房间，关上房门：“……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听到动静的林漪祝洺也赶了过来，面面相觑几秒，祝洺沉重地拍了拍二儿子的肩膀：“呃，儿子啊，你有没有考虑过，去谈个恋爱？”

　　林漪：“妈妈也觉得你有必要开拓一下新的人生领域。”

　　祝嘉：“……”

　　他就不！谈恋爱了不起啊！

　　·

　　经过祝嘉这一捣乱，林枳也没有了继续和叶方淮探究生命意义的想法，起身去洗澡：“帮我把床整理一下，然后你就可以去睡觉啦。”

　　等他洗完澡出来，床铺被整理好了，该走的人却还没走。

　　叶方淮坐在床边，双手自然交叉，商议地问：“哥哥，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不能。”大少爷想也不想拒绝。

　　大少爷还没摸清他的来历，还被他捏了一下，怎么会轻易放他上床。

　　叶方淮也不意外，继续商议：“那我能不能在你房间睡？”

　　林大少爷房间很大，除了床可以休息，还有一张宽大的沙发。

　　可是沙发和床的距离不算远，叶方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偷袭他。

　　林枳警觉：“不能。”

　　叶方淮本想给自己虚构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设定，比如不让他留下来他就要去压迫大少爷的亲朋好友，好让大少爷为了拴着他不得不让他留宿，可转念一想，又怕这少爷信以为真，真留下他也会感到委屈。

　　他舍不得林枳委屈。即使是玩闹式的恐吓和威胁，他也不会对林枳使用。

　　于是他一本正经地说：“求你了，哥哥，我怕鬼。”

　　空气简单沉寂了几秒。

　　林枳眨眨眼睛：“……”

　　真的假的，叶方淮好逊哦。

　　林枳盯着他半天，看他神色不改，没有半分说谎的羞愧和不自在，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好吧。”

　　大少爷严肃警告：“你不可以趁机欺负我。”

　　叶方淮应道：“好，谢谢哥哥。”

　　既然答应他留下来，那么用同一个浴室洗澡也没什么问题，叶方淮拿了换身的睡衣，顺理成章进了浴室。

　　浴室里还留着大少爷洗过澡后的水汽，和淡淡的沐浴露的气息。

　　他垂下眼，心无旁骛地打开花洒。

　　林枳听着水声，给叶方淮分了张被子，然后用抱枕，在床和沙发之间摆出了一道楚河汉界。

　　叶方淮擦着头发出来，就看到大少爷又在做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举动，谦虚询问：“哥哥，这是什么？”

　　“分界线，线右边都是我的地盘，你不可以越过。”

　　叶方淮恍然：“那你呢？”

　　林枳眼神莫名，仿佛很不明白他为什么能问出这种问题：“我当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明白了，这条线的规矩只对叶方淮一个人起效。

　　叶方淮吹完头发，和大少爷玩了一会，在约定时间里给他念睡前故事。

　　巧合的是，他今天要念到的故事正好和鬼怪有关，一只孤零零的幽灵漂荡在人间，每见到能看得到他的人，就把自己的心愿说给这个人听，希望这个人能把他的心愿寄托回家乡。

　　只要有人实现他的心愿，他就能不再漂泊，魂归故里。

　　可直到他消亡，也没有人帮他实现愿望。

　　小幽灵只能在雪夜里，静静看着自己的身躯消散，直到变成一缕不会再燃烧的火焰。

　　林枳快要睡着了，含糊地问：“你为什么要念这个故事，你不是怕鬼吗？”

　　叶方淮蹭了蹭他的脸：“在你身边就不怕。”

　　大少爷说分界线禁止叶某人逾越，自己倒是跑到沙发这边，钻进他的怀里要哄着睡觉。

　　叶方淮用了他的沐浴露，两个人应该是一样的气息，闻起来才能感觉到区别。

　　林枳要更好闻一点，像是被雨水清洗过的水果园。

　　叶方淮把他哄睡着，把他抱回了床。

　　失去了自然发热源，大少爷有些不习惯地蜷缩起来，似乎有点怕冷。

　　叶方淮给他盖好被子，关了灯，坐在他床边看了他许久。

　　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大少爷迷迷糊糊念了他的名字：“叶方淮……”

　　叶方淮停住脚步，听到他下一句说：“王八蛋……”

　　“？”

　　怎么，他在梦里也欺负大少爷了吗？

　　“哥哥。”叶方淮俯身下去，摸了摸他的脸，几不可闻地问，“为什么骂叶方淮，他欺负你了吗？”

　　大少爷在睡觉，自然不会给他回答，他也没想要回答，只是这么一问。

　　但可能是感觉到了他的声音，睡梦里的大少爷忽然靠过来，手臂一伸，圈住了他的脖颈。

　　叶方淮怕惊醒他，一动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片刻。

　　他听到林枳含糊的声音：“小叶……别怕。”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不怕

　　今天是一顿猫猫拳打得小狗甘拜下风的凶凶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