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和楚佑相视一笑, 携手下楼。

　　厅堂里, 赵辉已经坐在黄花梨沙发饮茶了, 身旁站着哆哆嗦嗦的楚佑的御用司机小吴。

　　看到小吴, 两人皆是一愣。小吴也算是楚家家养的孩子，十几岁起就跟着楚佑，陪他在米国读书，在拉斯维基作死, 又陪他被压回国内当总裁, 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人傻话不多。

　　要说吃里扒外的事儿竟然和他有关系, 那真是见了鬼了。

　　赵辉看见楚佑他们下楼, 象征性的起身打了个招呼。复又回到沙发上，端端正正的坐好，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开门见山：“顾先生让我查的人已经基本上确认了。那人和小吴有点儿关系，让他自己跟大家说吧。”

　　小吴本来胆子就不太大，听着赵辉的低沉严厉的声音，吓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趴在地上, 连连认错：“我错了, 我错了, 我认人不清，我给家主和顾先生惹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

　　楚佑平日里最看不得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皱着眉头, 沉着嗓子：“行了，你先别光顾着道歉认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小吴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开始一板一眼的交代：“前些日子，就是顾先生住院的那几天。赵然给了我一个套款式，让去店里我替顾先生定制出院要穿的西装。但是我不知道顾先生的准确尺码啊，又不好当着家主的面去量，所以就想着拍张照片拿到那个高定店里直接给店员看，也能估量个差不多。”

　　“结果，问题就出在了我吩咐去洗照片的那个小弟身上。”小吴狠狠咽了口水，继续道：“那个小弟从家主回国起就跟着我，也有几年了，所以我就没太防备他，像是取文件、发快递、弄个照片什么的这种小事我一般都让他做。没想到他私底下竟然是个道上贩卖消息的货色，他借由中间人把这张照片连同当时医院里顾先生的伤情，又东拼西凑的找了些别的消息一并买了出去……后来才知道那个买主背后的老板就是大唐集团的徐煜。”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老干妈吗？”，楚佑恨铁不成钢的挖了他一眼，一只都以为这孩子仅仅是单纯实在，没想到还踏马有点儿傻：“在身边这么多年，你竟然都没发觉他有异心？”

　　“我之前也知道他做些小生意，不过都是无伤大雅的事儿，但您说干咱们这行的谁能手脚完全青白？”小吴有些冤枉的撇着嘴：“而且，他办事也还算麻利，我也就没想那么多……”

　　“我们是哪一行？？”楚佑立刻不乐意了，梗着脖子怒道：“小吴，这我就要批评你了，自我认知怎么可以这么扭曲呢？我们可是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正经行业！我们财团在华国的金融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算了，算了，咱先不提这个哈……”唐棣赶紧拍了拍楚佑的肩膀，制止了他的即兴演说。上前一步走到小吴身边，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语气平和道：“那后来你是怎么发现他有问题？人抓到了吗？现在在哪里？”

　　“就……”小吴第一次被唐棣扶着，隔着衣服感受到指间微凉的触感，脸竟不自然的红了起来。楚佑眼皮跳了跳，一个箭步上前拉开了他们。

　　小吴讪讪的摸着鼻子，小声道：“他，他……他是自己暴露的。我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个小弟有问题，估计自己也不知道事态这么严重，以为不过是倒腾了个普通的消息而已。直到昨天徐煜带着人来了，他才开始害怕，居然半夜偷偷买了机票想出国逃跑，被我和辉叔抓了个现行。”

　　这样看来事情就比较清晰了，没有继续审问下去的必要。

　　唐棣点点头没再说话，退后半步，把处置的决定权交给了楚佑——毕竟是楚家人。

　　楚佑从赵辉手里接过一支烟，点燃了，沉默了片刻，对小吴开口道：“按说这事儿，不全是你的错。但是，人毕竟是你的人，而且楚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好太过偏颇了。只能按家法办，你自己去刑堂领罚吧，也长长记性。”想了想，又说：“你……休养个把月，再回来我身边吧。”

　　刑堂虽说是不掉肉也得掉蹭皮的地方，但这个结果小吴还是十分满意的，因为至少楚佑还没有放弃他。

　　赵辉又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淡淡道：“那么那个出卖消息小弟，少爷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您还用问我？辉叔您是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吗？”楚佑哈哈一笑，无足轻重摆摆手：“您觉得装个麻袋沉塘如何？”

　　“不行！”唐棣突然出声：“人不能弄死。”

　　楚佑惊奇的转头：“不行？哈哈哈哈，宝贝儿，你是想说杀人犯法吗？”

　　唐棣点头，中肯道：“杀人确实犯法。”

　　“不过我们是不怕的。”唐棣展颜一笑，目光明媚：“佑，你这些年违法乱纪的事儿都够写一部的法典了吧。”

　　“够了够了，惭愧惭愧。”迎着唐棣的目光，楚佑骄傲的扬起脖子：“但我养活的人绝对比这部法典上的字还多。”

　　唐棣重重的点头，然后他收了玩笑的语气：“佑，我是认真的，能不能暂时把人留下？给我。”

　　楚佑挑眉：“你有用？”

　　唐棣露出一个无言以对并包容的笑容，那表情分明是在说：当然有用，不然我是为了留着养肥了过年吗？

　　楚佑再一次警觉起来：“你说清楚，在想搞什么小动作？别是又要背着我杀人越货、打架斗殴吧？”

　　不等唐棣辩驳，赵辉抢先站了起来，对楚佑语重心长道：“少爷您是不是太谨慎了？您放心吧，顾先生不是那种顾先生不是那种行事鲁莽的人。”隐去没说的半句是：你才是。

　　“好吧，那我不问了。”楚佑撇了撇嘴：“不过你用完了之后，人要妥善处理，我觉得最好斩草除根，别给咱们留什么麻烦。”

　　正常情况下楚佑待人对事一向都是很宽宏的，得过且过，和谐友好，但这次却发了狠非要置人于死地，主要是他平生最恨两种人：一种是给他带绿帽子的人，好在唐棣并没有这样的爱好和兴致。另一种就是吃里扒外的人，在楚佑的心中这样的人等同于，死一百次都不冤枉。

　　不巧哪位小同志正好装到了枪口上，

　　楚佑想到这儿，于是又一把攥住唐棣的手，不放心的叮嘱道：“嗨，我就是怕你那一贯心软善良又犯了，舍不得下手。”

　　唐棣柔着嗓子，轻声道：“佑，放心吧我有分寸。”

　　——心软？善良？还舍不得？

　　赵辉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年纪大了，没有身边面色如常的小吴那么见多识广，眼前不由分说闪过昨天从唐棣手里飞出去的匕首，那叫一个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和这些个柔柔弱弱的词又什么关系？

　　险些呛了一口茶。

　　老人家摇着头，慢吞吞的站起身，迫不及待带着小吴离开这个充满恋爱酸臭与腐朽气息的主宅，心中忍不住吐槽：怕是该叫霍尔医生来给少爷检查一下眼睛，情人滤镜带的比八达岭长城还厚。

　　赵辉怕空气里甜度太高得了吸入式糖尿病，但是有人确是不怕的，不仅不怕还要上赶着抢糖吃——比如他的好儿子。

　　夜幕降临的时候，晚餐的饭菜还没上桌，就打外面风尘仆仆的来了两位蹭饭的。

　　赵然的人还没到，声音就先进门了：“哎呦喂，你们这晚饭还没吃上呢吧？我让司机把车都开成东风快递了，紧赶慢赶就怕错过了饭点。”

　　楚佑正从起居室往餐厅走，习以为常的听着的赵然大呼小叫，脚步仅仅在楼梯上停顿了半秒，扬起头不屑道：“连快递小哥的活计都抢，你为了蹭口饭至于这么拼？秦江破产了？要不还是回来哥哥的怀抱，至少让你吃的饱穿的暖。”

　　“去你的吧，我们家小秦秦好着呢：财大器粗、身体倍儿棒，哪哪儿都能喂的我酒足饭饱。”赵然大言不惭的扯荤段子，惹得跟在他身后的秦江脸上红了一片，羞涩的贴在赵然脸边上咬耳朵：“财大气粗是这么用的？”

　　“……”

　　楚佑深感自愧不如：“啧啧啧……小然，你这个脸皮真是，青出于蓝啊。”

　　唐棣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手上还端着刚刚跟法国厨子学的奶油干贝蘑菇汤，看到赵然和秦江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你们怎么也这么快就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吗？”

　　“非洲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后半句是冲着秦江问的。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秦江为什么可以名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吧？”楚佑善意提醒。

　　唐棣坦然一笑：“那还用问吗？一定是赵然准备好了和辉叔摊牌。”

　　赵然到现在还是不太敢跟唐棣没大没小，但语气却是鼓鼓的：

　　“顾先生，我必须解释一下不是我准备好了！是您帮我，您逼着我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