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忙碌了大半个月，总算完成了过户、搬家、简单装修、初步改建、清扫垃圾等一系列事务，期间她的存款就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哗哗往外流，每天早上一睁眼，啥都还没干呢就有一大笔支出。

　　云霄有点怀念流星街的生活了，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但那里什么都是零元购，装备全靠打，吃住不花一分钱。

　　感慨完毕，云霄踏上顶楼的微型停机坪，进入微型飞艇，驾驶着飞艇朝标记所在的方向飞去。

　　虽然她也考虑过找西索帮忙，但转念又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出行比较好，她已经不是那个一穷二白、生活拮据的落魄机械师了，她有固定资产，有专利技术，有基金、有股票、有投资分红，它们经过时间的酝酿都慢慢迎来了回报。

　　何况后续还有更麻烦的事要麻烦他帮忙，从社会地位的角度来说她现在最大的缺陷就是人脉不够广阔，花在跻身上层圈子的时间太少了，根基太浅，这一点比她在这个世界多混了二十几年的西索比她深厚多了。

　　飞艇不快不慢地前行，很快将城市抛在身后，只留下一根直入云端，当做城市标志建筑的高塔影影绰绰，很快连那根天线也不见了。

　　沿途停靠休息站休整了几次后，飞艇彻底告别了大多数人类所生活的文明社会，一望无际的戈壁慢慢变成了黄沙，然后黄色中唐突的出现了一个黑点，越扩越大，上面铭刻的凹痕、景物变得越来越清晰。

　　因为她明面身份的缘故，她不好公然出现在聚居点里，来之前就约定好了让他们自己找接头的地方，要求至少有一块平坦的空地，所以当她感应着标记，缓缓降落在一处与六区主要几个据点距离甚远的废楼顶的时候没有任何意外。

　　云霄拉开舱门，感受了一下恶劣的空气质量，倚在半墙后环顾四周，感叹道：“苟大师，你还是这么苟啊。”平常多如蝗虫的流浪拾荒者全都被清理一空，目之所及看不见任何闲杂人影，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马库斯闻言略带不满的小声嘟嚷说：“我以为你会自己走过来……”

　　这么高调张扬的从天上飞下来，他做的布置不就全都白费了么，附近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当面讲他怕他走不出这里，他现在拥有的东西让他没必要逞这种勇。

　　“行了，废话别多说了。”云霄转身从舱里拿出一个黑色背包，朝他抛去，“这是给你的。”

　　“什么东西？”马库斯双手抱着包，略显紧张的问。

　　“一些工程文件、生产资料，我估计了你们的技术水平，应该能生产出来，能帮你们省点力气。”云霄“哦”了一声，又道：“还有几包糖，是给孩子们和外派队的，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

　　日常汇报的时候，时常会提及普及基础教育和外出开拓边界的进度，虽然现在还很微末，但也能看到一点进展。

　　又闲聊了几句六区和流星街势力变动后，话题进入了此次面对面沟通的正题，“那孩子表现怎么样？”

　　这件事她几乎依靠标记确定生死，粗略位置，从不过问细节，马库斯提了一次见她不关心后也就没说了。

　　马库斯面带苦涩的摇了摇头，“前段时间又跑出去放火烧了黑影教派的教堂，就利薇特那个疯女人在的那个，死了十多个信徒，要不是我们的人及时赶到差点被人拦住打死。布拉德说他是算准了我们会救他才到处找黑影那群人的麻烦，是个人才。他代表的是教会当然这么说，可我不一样啊。”宣泄了几句不满后，又小心翼翼的窥探起她脸色，试探道：“说起来，你和那孩子……是什么关系？”

　　他们私下讨论过，初步怀疑是她留在这的眼线，那小孩掌握了另一条和她单独联络的办法，只要这里有异常就马上发送信号。他们私下找了，旁敲侧击问了，派人跟踪了都没有结果。再加上他也没惹出大麻烦，对付的那帮人本来就是异教，犯不着为他们得罪疯子，一直没敢动，没敢问，反被那小孩看出问题，试探起了他们。

　　“还能是什么？学生呗。”云霄笑问，“不然你以为呢？”

　　马库斯讪笑说：“我也以为是学生。”

　　云霄爽朗一笑，歉然道：“好了，我知道那小孩给你添麻烦了，这事你也清楚原因，不全怪他。”她对培养了利薇特那样扭曲之人的教派没什么好感，但也不会特意去打击报复，那是他们自己内部竞争要处理的事。“嗯，我看能给你什么补偿吧，下次找机会派人给你送过来。”

　　马库斯一喜，平复了下心情道：“平时也没什么麻烦，除了不喜欢和人说话，学什么都快，布拉德很喜欢他。”

　　“你跟他关系还不错嘛。”云霄状似随意的回了一句，马库斯笑容一僵，尴尬的挤了挤嘴角，“卡奥死了，我……”

　　云霄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他多说，只略微提点一句：“你自己的出路在哪，你自己心里要有数，放弃只会被当成猪猡。”话锋一转，“把人带上来吧，我把他带走，你也省点心。”

　　“好。”马库斯明显松了口气，一口答应下来，转身走向楼梯口，对下面的人招了下手。两个成人押着一个小孩上来了。

　　瓦尼尔身量比上次见面的拔高了一截，还是瘦骨嶙峋的样子，一头黑色短发胡乱的翘着，不过脸色好多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虽然大了点，但至少不是破破烂烂了。

　　瓦尼尔冷淡、疏离的看着她，似乎沉稳寡言了许多，云霄也没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只是走过去简简单单的问道：“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瓦尼尔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过了会才道：“我可以自己选吗？”

　　“当然，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是自由的。”云霄没有迟疑的答道：“不过我只会问你一次，而且如果你选择跟我走，就意味着你必须成为我的见习弟子，弟子和学生是两回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这不收蠢材。”

　　“有什么差别？”瓦尼尔问，云霄随意的说：“我会更严格的要求你，也会更用心的教导你，为了提供需要的条件，如果你达不到要求，我会另寻他人。”

　　“我能成为最好。”瓦尼尔忽地有些慌乱，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呵，这也要看你天赋才行。”玩下腰看着他微笑，伸手去揉他的头发，“所以你决定好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了吗？”

　　瓦尼尔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戒备的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马库斯闻言竖起了耳朵，他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云霄直起腰，露出思索的神情，“尖锐的问题……”轻轻咬了下拇指指甲，表情认真了一点，“因为对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而言，你们是外人，而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是外人，我们都是多出的部分，外人联合外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又或者说，我没帮助你们，我在进行一场实验，一场战斗，让人类追逐了千百年，却永远失败的大同之梦烧得再远一点，多亮一秒，是你们帮了我，让我能进行下去。”

　　“不过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云霄停了一停，道：“我乐意吧。也许我压根不在乎你们，我只是见到了这块地方，觉得不顺眼，想要抹去这块疤。”

　　马库斯认真听了，但没懂，迷迷糊糊的，好像每个认识的词连在一起就不懂了，就和当初那首几百人一起唱的歌一样，“团结起来到明天”到的是那个明天？真理又是什么意思？

　　瓦尼尔也没懂，但他总有机会弄明白，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了她一会，忽地垂下眼帘，声音略显沉闷的低声说道：“你帮他们报仇了……我会和你一起离开……”

　　仇恨啊……算了，也不是坏事，会怨恨会复仇不正是重感情、珍视同伴的一种证明么？也不是什么坏事，慢慢调整别被吞噬就好。

　　“走吧，阿尔法。”云霄牵起他的手，朝飞艇走去，向总算放松下来的马库斯做了个射击的手势，又把他吓了一跳，才满意的道：“再见。”

　　回程的飞艇上，瓦尼尔终于安耐不住好奇，疑惑的问道：“阿尔法？”

　　“新名字，喜欢吗？含义是最初、开端，流星之子迈向世界的第一步由你开始，总有一天世界会承认我们的存在，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正视我们的愤怒。”云霄驾驶着微型飞艇慢慢远去，“还是你更想保留原来的名字，当做小小的纪念，连接前后半生。”

　　瓦尼尔望向窗外漆黑的垃圾山，看着她的背影，认真的摇了摇头，表情越来越来坚定：“不，我想成为起点，我想叫阿尔法。”

　　他被接去六区主营那段时间见识了许多，也认识了许多，原本不懂的话，都已逐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