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需罢了。”宋将军试图用这话搪塞过去，他说的也没什么错，就是避重就轻，佯装无奈罢了。

　　从获当然不完全清楚其中内幕，然而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因为利害关系相互利用相互伤害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也许“无国籍者”组织确实太强势太不讲道理了，但这不是同情宋将军的理由，毕竟他也是曾经始乱终弃的人。

　　899不置可否，她是提问者，却表现得对答案并无多大兴趣，拿出这个话题，似乎只是想要讥讽宋将军一番。

　　宋将军老脸可没有红，而且他最近刮胡子不算勤快，半沧桑的脸上写满了实诚，连说的话也带着真诚。

　　“我没多少日子了。”

　　宋将军随即又放出这么一句无奈的话，他定定地看着899，似乎希望从899身上看到一点反应，奈何899冷漠依旧，他只能收回期待。

　　对于宋将军这一句话，从获是信的，因为那一刻她在宋将军眼里看到了死亡。像他这样的人物，倘若说自己要死了，也不会差太远。而且，目前的局势很明白，军政府已经走到末路，作为军政府的领导人，宋将军能以死相殉已算体面，否则后面不知有多少羞辱等着他。

　　也许宋将军真是为了父女和解才跑这一趟的。

　　从获不得不承认，她的同情心开始泛滥。

　　因为“无国籍者”组织这件事，899联系了许甬，确定越快汇合越好，双方定了一个地点。本来，899拒绝宋将军一同前往的，但是她这次态度算不得坚决，所以在宋将军坚持说了第三遍后，899屈服了。

　　从获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宋将军是无法活着回来了。她想着自己的命运，大概也是不知死法的。

　　前路悲凉。

　　各怀心思的一顿饭后，从获一行人踏上了预定的路。按照约定，最快在次日凌晨三点到达预定地点。而这一路上竟然出奇的太平，他们比预定时间还早到了半个小时。

　　那地方是一栋废弃大楼，前后杂草丛生，为什么从获能在茫茫黑夜中看清这些呢？因为有光，光源来自899身上，就在那一瞬间，密集的枪声响起，而光源同时消失，从获被一股强大的力道不知拉到什么地方，子弹已经在她身后了。

　　枪声持续的时间很短，中间夹杂着人的惨叫，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知从哪里来的光，照亮了整栋大楼前后，从获分明看到，刚才她站立的地方，是一片的尸体和一滩滩血，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皱眉。

　　许甬就这么踏着血腥出场了。

　　“欢迎回来。”许甬对从获笑着，笑意不达眼底，像极了地狱来的恶魔，人间活着的恶鬼。

　　“这场面，怎么样？”

　　从获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是许甬和899导演的好戏，目的是将宋将军除掉，同时迎接她郑从获。只是，许甬这么做也就罢了，怎么899也是个面冷心冷的，竟然也能下这么个狠手？

　　899没有发表感言，她淡淡看了许甬一眼，“我的任务完成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从获跟899一样，保持沉默。

　　许甬指挥手下清理现场，宋将军的尸体被单独拎出来摆拍，新闻的题目大概是某某民间武装伏击了一股外来武装，清扫战场时发现死者当中赫然有军政府领导人宋将军，可谓意外之喜、可贺之功。

　　至此，近地联军政府的实体和幽灵都将不复存在，而在近地联的残骸上，将是群雄争霸的格局。

　　从始至终，899的目光就没有落在他父亲尸体上，也不知有意回避，还是真的不在意。从获凭着直觉，认为是前者，因为气氛不对，899虽然冷漠，高兴还是忧伤，总有点痕迹。至于899到底是忧伤父亲之死，还是对自己的狠辣表示忧郁，这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许甬忙完他的事，立刻带着从获、899二人到了另一个地方——那时个巨大的地下工事，物资充足，进可攻，退可守，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许甬的事业真的是做大做强了。

　　“这是你的地盘？”从获忍不住问了一句，许甬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她还是得掂量一下。

　　“怎么？不信？”许甬笑的含蓄，他环顾四周，慢悠悠地说：“这本来是近地联军方的资产，军政府上台，这里的军人不肯服从命令，他们割据一方，同其他势力争斗。后来，我浑水摸鱼，拿下这块地方，也当上了军阀。”

　　许甬话里没有一丝得意，倒有一点莫名的心酸。从获想到他也不容易，自己用不着那么伤人，就把到了嘴边的话有咽了回去。

　　同理，恭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好好休息，有事我叫你。”许甬也不准备同从获多说，他让人领着从获到了一间设施齐全的房，就走了。

　　从获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鼻子里有血腥味，她以为是记忆里的，谁知低头一看，杯子里的水变成了红色。她吓了一跳，赶紧跑去清洗，整个过程中，没有惊动许甬的人。

　　这里没有监控。

　　从获躺倒在床，鼻血已经不流了。小伤口已经在转好，她以为没事了，谁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刚才，她可是差点忍不住要叫人，真是怕自己把血流干。而经过这一件事，她发现自己还不想死，至少死的意志不够坚定。

　　不想死就活着吧，有什么好考虑的。她用纸巾塞着鼻子，鼻子里的血腥味混合着纸巾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

　　这时候想起国满私邸的便捷了，那时候接受国满的关心可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这会子却想瞒着不让许甬知道，也是自作自受。从获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许自己胡思乱想了。

　　这地下工事虽然坚固，却不是与世隔绝，等从获需要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外面的消息。

　　首先说说宋将军之死。鉴于宋将军得罪人几乎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他的死没得到多少同情心是意料之中。好笑的是，好几个组织出来争夺击毙宋将军的功劳，即便人家摆拍为证，手里还有尸体，依然被质疑。而声称自己是结果宋将军性命的那个人，这争论就多了，连内部也商量不定。

　　在这件事上边，许甬一直置身事外，别说公开，就是私底下也不肯承认，绝不肯是他组织伏击了宋将军一行。毕竟他是个外来的，能有自己的势力已经不容易，还得努力周旋于各方之间，这时候跑出去抢功劳实在太危险。

　　“抵抗者”们对自己的“恩人宋将军”并没有半分感激之心，他们称这是“**者之死”，可能后来发现这么说太影响自己形象，便有假惺惺地呼吁给宋将军尸体一个处置。接着，他们便加入争夺近地联首都地区的战斗中，迅速驱逐了宋将军的残部，成为该地地三大势力。

　　而作为宋将军的竞争者（合作者）的“无国籍者”组织反而出面肯定宋将军对近地联的贡献，称其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在关键时刻出来反抗各联盟国家的**等等。而各联盟国家的反应不一，有平淡的，有欢呼雀跃的，也有想假装不知道的。

　　除了宋将军之死，值得从获关注的还有局势的变化。

　　联军在近地联的战线开始收缩，隐隐有要放弃近地联首都地区的意思，这跟西海岸国家联盟的反应有莫大关系。在宋将军死后，西海岸国家联盟崔、徐两派就是否撤军吵了起来，这时候原本主战的崔致用变成了坚决的撤军派，他的理由是近地联军政府已经覆灭，任务完成，不该再消耗人力物力打仗。徐守烨则成了一个主战派，他说“无国籍者”组织是比近地联军政府更邪恶的组织，应该集中全力清剿，所以不宜在此时撤军。

　　你反对的就是我赞成的，这两派的斗争大致是这么个模样，民众早已熟悉，然而他们依旧投入火热的讨论当中，并且选择了自己的立场。

　　崔、徐二人在前面斗得火热，郑泽邑、何琂、国满这些人好像都退居幕后了。从获没怎么看到国满的消息，她翻找了许久，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也没个收获，只好悻悻地躺在床上，想起了喵喵在怀里的感觉。

　　那样一只小胖猫，也不知会不会想念她这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