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夏一开始, 还真的没听懂陈烬这句话。

　　她很是纳闷，甚至还差点不受控制地问出口。

　　——“吃这个都不好意思，以后吃点别的怎么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筷子是被她咬过的。

　　陈烬已经吃了她咬过的筷子了, 还想再吃什么？还能再吃点别的什么吗？

　　还是说。

　　他觉得自己太小气了, 不舍得让他吃自己买的卤味, 联想到了以后……？

　　想明白后。

　　林书夏顿了顿，抬起眼，尽量不去看被陈烬拿在手上的筷子，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语气也轻：“你是还想再吃点什么吗——”

　　猛地一个停顿, 后半句话硬生生喀在中间。

　　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跟着戛然而止。

　　吊灯光线柔和明亮，垂直地投射下来, 在林书夏的脸上晕开毛绒绒的光晕。

　　也把那一刻，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展露无疑。

　　小姑娘的眼睛本来是正常状态张着的, 陡然体会到了什么, 不可置信般地瞪大。脸颊如同充气后迅速膨胀的气球，染上了一层淡粉, 一路蔓延到了脖颈。

　　浑身都着火了。

　　如果能喷气，大概两只白皙薄软的耳朵都能同时往外喷出白雾。

　　要是没抬头看陈烬, 林书夏是真的没体会到那句潜台词, 可能还会顺着他的意思问话。

　　但她就是看到了。

　　那种特地压着声，不怀好意的眼神, 还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反应。

　　和舒雯许初意在宿舍里看的小漫画一模一样的神情, 憋着坏地在耍流氓。

　　知道林书夏听懂了。

　　陈烬放下手上的筷子, 往后靠进沙发，掀起眼皮看过来，勾了勾唇：“再吃点, 什么？”

　　“……谁管你你想吃什么！”林书夏想也没想的，倾身捞过一旁沙发上的抱枕，两手抱着朝陈烬丢过去，满脸羞红，“你，你……你变态！”

　　话落还觉得不够，咬咬唇补充道：“东西随便你吃！撑死你！”

　　陈烬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抱枕。

　　听到她的话愣了愣，似乎并不觉得这一句“变态”有什么，反而看着她愉悦地笑起来，声音又低又哑。

　　电视早在陈烬低头写论文的时候就关了声音，这会儿客厅就显得格外安静。哪怕林书夏再怎么想忽视，他的笑声还是窜进了耳朵。

　　热意从脚边一点一点往上升腾。

　　林书夏呆不下去了。

　　她抬手狠狠地蹂.躏了下自己的耳朵，心里默念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顶着通红的耳朵猛地站起来。

　　垂着眼，白皙的脸颊气鼓鼓的：“我衣服还没洗，先去洗衣服了。”

　　逃似地直奔阳台。

　　连筷子的事也不管了。

　　—

　　陈烬虽然不常住这，但房子内该有的也都有。

　　林书夏弯腰，手掌撑在膝盖上，垂头盯着洗衣机上的各个按键，睫毛眨动。

　　每台洗衣机的操作流程都不太一样。

　　林书夏在家的时候基本没接触过洗衣机，妈妈只让她乖乖认真读好书就行了。还是后面开学宿舍买了洗衣机，她自己才在舍友的指导下慢慢学会操作。

　　她们宿舍的洗衣机设置还挺简单的，看了就会。

　　可眼前这台洗衣机功能按键还挺多的，林书夏怕自己一个操作不当给弄坏了。心里面正纠结了下，自己是要进去问问陈烬，还是要手洗。

　　可一问操作流程，就要和陈烬说话。

　　但她现在并不想和陈烬说话。

　　他怎么可以说那样的话？！

　　什么叫做“以后吃点别的怎么办？”

　　林书夏完全不敢去深想。

　　可只是一想到这句话，哪怕再怎么刻意去忽视，某些被舒雯许初意科普过的画面，还是自然而然地呈现在眼前。

　　阳台只开着一盏昏黄的灯，光线显得黯淡。

　　却还是能看到林书夏一点一点红起来的脸蛋。

　　林书夏低头垂眼，自言自语的：“还是手洗吧。反正衣服都挺薄的，多拧几圈也能干的！”

　　另一边。

　　陈烬三两下解决了那份卤味，只剩下一袋子香菜。他简单地收拾了下茶几上的残渣，直接丢进了垃圾篓里。

　　坐回沙发，拎起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继续续写论文。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林书夏刚才的那个反应。

　　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回味过来后羞红脸的，以及最后软绵绵地骂人。

　　陈烬垂下头，忍不住笑了下。

　　骂人都骂得软趴趴的。

　　像是小猫抬着自己的爪子，啪叽一下踩上来，无害的，柔软的。

　　陈烬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

　　只不过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林书夏从阳台上走进来。

　　估计是故意在躲着他。

　　刚下去一趟又淋了雨。

　　陈烬起身进房间拿了套睡衣，掀开身上半干半湿的T恤，走进浴室。

　　抽风机运转许久，浴室仍是湿热的。蒸腾出的雾气附在镜面上，模糊得快要看不清人脸。

　　陈烬抽了两张面巾纸，擦了几下。

　　纸巾沾水变软。

　　陈烬随手揉了两下，正要丢进垃圾篓时，垂眼看到了被人丢在里面的面巾纸，包着几缕黑色的发丝。

　　小姑娘刚洗了头发。

　　大概是吹头发掉了几根头发丝黏在地板上，被她用面纸巾包了起来。

　　明明空气里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沐浴露的味道，但陈烬还是从中闻到了一丝小姑娘身上独有的味道。

　　水果的甜味，混合白茶的清香。

　　渗透进空气，一点一滴地撩拨他的神经。

　　陈烬想到了她刚从浴室出来的样子。

　　他的睡衣太大，衬得她整个人都细细小小的。脸颊被雾气蒸红，脖颈纤细脆弱，坐在地毯上抬头看他时扬起漂亮的弧度，一截手腕白出了透明感，腰肢也是纤细的，仿佛一折就碎……

　　他那句话也的确没说错。

　　哪里都能吃。

　　不能再想下去了。

　　陈烬闭了闭眼睛。

　　伸手摸上花洒喷头，直接调到了冷水档。

　　洗了今晚第二个冷水澡。

　　—

　　林书夏在阳台上磨蹭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实在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眼睛水润润的，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

　　客厅没人。

　　原先放在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和专业书被搁在了玻璃茶几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灰色的枕头被褥。

　　林书夏眼睛一亮。

　　原本她还想等陈烬出来，问问他今晚自己睡哪儿，这样倒是节省了和他对话的步骤了。

　　林书夏膝盖抵着沙发跪在上面，摆好枕头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平躺下来。

　　外面倾盆大雨混合着近在咫尺的水流声，孜孜不倦往耳朵里钻，意外地还挺催眠的。

　　……

　　陈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背对着他躺在沙发上。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下，双腿蜷缩着，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她似乎睡熟了，又有些不安稳，闭着眼睛翻了个身。白皙的手腕从被子里探出来，细白的指尖垂着。

　　陈烬走过去，俯身垂头看她。

　　女孩一张小脸露出来，睫毛细密卷翘，低低地覆盖下来。柔软的唇微张着，轻轻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如果呼吸有实质，估计和畅游在海面上的小鱼，吐出来的都是带着圈儿的泡泡。

　　又看了一会儿。

　　陈烬伸手轻轻帮她盖紧被子，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穿过她的双腿，把人抱了起来。

　　失重感瞬间入侵。

　　林书夏身体不自觉瑟缩了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眼前不那么真实的身影。

　　“陈……陈烬？”

　　“嗯。”

　　林书夏双眼皮打架，眯着眼睛看他：“你抱我干嘛呀？”

　　陈烬勾唇，压低声音：“抱你去睡觉。”

　　“……哦。”

　　陈烬步子一顿，垂眼看她，几乎是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真觉得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是吧。”

　　林书夏没回他。

　　她实在是太困了，葱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着他身上的睡衣，脸蛋贴上去蹭了蹭，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很舒服地弯了弯眉眼。

　　陈烬给林书夏拿的是长款睡衣，自己穿的是短款的，很薄。

　　女孩子轻柔平缓的呼吸，渗透薄薄一层布料，传递过来。

　　想到自己待会的第三个冷水澡。

　　陈烬呼出一口郁气，嗓音压低，意味不明的：“迟早要从你身上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