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一声。

　　傅星闲将直尺放进笔盒，右手推了张纸过来。

　　纸张边缘剪裁利落，和本子横线完全垂直，第一行的位置工工整整写着：“好点没？”

　　字迹很有气势，和他的人类似。

　　闻景拒绝在这里写字当对照组。

　　他小声道：“不好。”

　　非常茫然，一头雾水。

　　后悔没听生理课，也没看小册子。

　　傅星闲把纸扯回去，又写道：“需要帮忙？”

　　闻景没说话。

　　傅星闲写：“一带一的事情你再考虑下。”

　　闻景趁着他没注意，偷偷往身后伸手，摸了一手湿。

　　情况不容乐观，直接走出去肯定会被人看到。

　　他侧头看张山。

　　大个子缩着脖子，两只手在抽屉里飞速地按手机，不知道又在哪个群里浪到飞起，脸上带着压抑又变态的笑容。

　　看上去就很不靠谱。

　　相比之下学生会会长一直风评很好。

　　闻景向左移动，压低声音：“我最近在分化期，现在身体有点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傅星闲挑眉，表情带了点意外。

　　一般不能接受自己分化性别的人，都倾向于逃避自己的分化期，也很少会跟其他人讨论。

　　闻景声音有些纠结：“我……你说我是去医务室还是请假回家。”

　　已经需要回家休息这么严重了？

　　傅星闲严肃：“哪里难受？什么症状？”

　　闻景抿着嘴迟疑片刻，再次压低声音：“我裤子湿了。”

　　傅星闲：“……还有什么？”

　　闻景想了想，摇摇头。

　　“没有什么疼痛、眩晕？”

　　“没有，就是裤子湿了，感觉黏糊糊的。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应该是正常现象，”傅星闲微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

　　这话题有点过分私密。

　　他摸摸眼镜框：“还有十五分钟下课，下课了我陪你去医务室。没什么大碍的话，中午你留下，我和你讨论学习计划。”

　　“我不需要学习计划！”闻景下意识反驳。

　　“那你应该也不需要一条干净裤子。”

　　……

　　很快到了下课时间，老师离开教室，其他人大部分还留在原位，一个个眼神往后排飘。

　　和傅星闲坐一个教室上课太新鲜了，大伙憋了一节课终于能够多看看这位……

　　什么情况？？？

　　傅星闲起身脱掉校服制服，披在闻景身上，扶着他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教室里安静片刻，再次沸腾。

　　*

　　医务室的办公桌前，闻景低头回复消息。

　　View：“没什么关系，他送我到医务室。”

　　高山：“？？？为什么不是叫我送？”

　　View：“你臭。”

　　高山：“……好吧，你哪里不舒服严重吗需要我做什么吗？”

　　View：“没有”

　　高山：“会长还和你在一起？”

　　View：“他开会去了。”

　　高山：“那你休息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千万记得找我，不然我姐骂死我。”

　　闻景放下手机，看了看面前摊开的小册子。

　　他刚才跟校医问分泌物的事情，结果被校医揭穿他上课睡觉——不仅睡觉，还做带颜色的梦，然后……总之出现了一些正常生理反应。

　　他又问嗅觉敏感，被校医叨叨了一通，给他发了第二本《第二性别注意事项》，让他现在看，马上看，看不完别走，免得连小学生都不如。

　　现在他知道了，气味敏感症状是分化期的副作用，差不多持续一个月就没事了，不用看医生，问题不大。

　　……

　　哪里问题不大！？

　　医务室里，各种药物气味和血液、汗水、信息素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个Alpha踢足球受伤了，正在隔壁包扎伤口——几乎让闻景不能呼吸。

　　他上网搜了搜，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别人就是觉得嗅觉灵敏了一点点，他这是灵敏了不知道多少倍，灵敏到想死。

　　他又搜了Omega分泌物……嘶，这都是什么奇怪的图片和让人脸红心跳的词句！

　　闻景绷着脸关闭屏幕，把手机揣到了裤兜里。

　　刚换的裤子没有什么味道，也没有傅星闲的空气净化作用。

　　来到医务室的时候，校裤已经准备好了，M码大小刚好，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搞来的。

　　分化期要持续一个月的时间，和傅星闲坐一起没准是好事？

　　与此同时，学生会正在办公室举行例会。

　　“会长，我还没去找赵旭。”一名Beta干事举手发言，“他是年级第十，我没他学习成绩好，我能不能和你换一下啊？”

　　傅星闲将注意力从笔记本上移开，掀起眼皮看他。

　　眼神明明很平静，但不知为何，干事感觉背后一凉。

　　“哦对了你昨天没来开会，我来解释吧。”另一个干事道，“昨天会长说了，大部分即将分化的同学，都是学习成绩不突出的，很适合通过学习小组的方式接近。赵旭的心思一直在学习上，用其他借口接近他也不太合适。”

　　“会长发现你最近物理成绩稍微有些下降，你可以和他请教一下，他的物理是强项。他现在检测出来A值较低，正是自信心下降的时候，或许你可以帮助他重建自信心。”

　　干事恍然大悟：“太谢谢了，原来是在照顾我。”

　　一个较小的Omega干事认真地点头，柔柔弱弱地发言：“会长分组的时候都计划好了，连我这边的困难都照顾到了！”

　　她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有点怕闻景，通知他去医务室都是找别人帮忙的。没想到会长知道了，主动和我换了。”

　　Beta干事偷偷暼了眼傅星闲。

　　会长对大家一直都很好的，他刚才肯定是感觉错了。

　　聊到闻景，有人把话题扯开了：“闻景有什么好怕的，他不就是喜欢睡觉吗？”

　　“听说他初中的时候是学校里的老大，附近的混混都绕着他走。”

　　“哇这么凶，谁传出来的啊？”

　　“不知道，不过他们班有个大个子，据说和他同一个初中过来的，一直管他叫景哥。”

　　“他还打耳洞了……”

　　傅星闲敲敲桌子：“回归正题。虽然学习小组只是用来打掩护的，但对大家的学习成绩提高有帮助，我们也要做好。这里是几个目标同学的学习成绩情况……”

　　*

　　“叮铃铃铃。”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老师还没走出教室，已经有好几个人呼啦一下冲了出去，其他人也嘻嘻哈哈的讨论着中午要吃什么。

　　张山起身看向闻景。

　　教室的最后一排，仿佛分割出了另一个安静的空间，和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闻景趴在桌子上如同往常一样睡着，傅星闲就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低头看书。

　　张山觉得这两个人的颜值吧，用他贫瘠的比喻句描述，应该是一个像太阳，一个像月亮——闻景白天都睡觉，脸埋在胳膊里基本看不见，只有夜晚才是他的主场。

　　而会长，说起来好像也没做什么事情，但莫名有存在感。

　　他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过来，张山就有种不敢造次的感觉，后退了一步。

　　“那个……”张山小心翼翼地问，“我叫景哥去吃饭？”

　　傅星闲：“不用，中午他留下来和我讨论学习计划。”

　　张山的嘴成了O形：“啊？”

　　“你再不走食堂没菜了。”傅星闲淡淡地提醒，“分化期的人气味敏感，不适合去食堂，他和我一起吃。”

　　“哦好好好。”张山一拍脑袋，“那我走了？”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两个人。

　　傅星闲收起习题册，扭头看自己的新同桌。

　　闻景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侧着头脸冲着他的方向，皮肤白到透明。

　　他的头发有一点自来卷，看上去很柔软，似乎很好撸。

　　耳廓的确有2个耳洞，没有戴耳钉，透着粉色的小孔嫩嫩的。

　　他的睫毛浓密，鼻尖距离他的胳膊肘不到10厘米。

　　倒是看不出来之前对他的抵触。

　　傅星闲出去取了午餐回来，才轻轻推了下闻景。

　　“醒醒。”

　　闻景哼了一声，皱着眉把他手拍开。

　　傅星闲又推推他：“该吃饭了……”

　　“别吵。”闻景一把抓住捣乱的手，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