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秋水回过神来，无崖子又说道：“自上次一别，已经过了四十多年了吧。”

　　李秋水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是师兄？”

　　无崖子点点头，随后在李秋水的注视下，一把扯掉自己脸上的猪皮面具，露出他的模样来。

　　只是一眼，李秋水便已经知道，眼前这人，如假包换。

　　“师兄…你不是…”李秋水却不大能相信，因为无崖子明明被推入悬崖。甚至于，是她和丁春秋一手谋划。

　　纵使当初，情深似海，可现在再见，却已经无话可说。

　　李秋水沉默着，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模样，来面对无崖子。而无崖子看李秋水现在这般光景，也生不出责备之心来。

　　之后怅然一笑，就让往事随风，“你看时间过得多快，嫣儿都已经这么大了。你和我，也不再年轻。甚至于我现在，变成了瘸子。”

　　李秋水听着，更是无地自容。

　　师兄为什么会变成瘸子，她再清楚不过。

　　只是若重来一次的话，她依旧会如此。

　　但在这之前，李秋水还有一个症结，需要无崖子解开。她缓缓靠近无崖子，眼里是难说的执拗：“师兄，我和师姐争了这么多年。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哪怕是骗骗我，你让我知道，在你心里，装着的究竟是谁？”

　　没想到啊没想到，李秋水执念竟然如此之深。哪怕是现在这幅光景，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无崖子轻叹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阵张狂的笑声响起。

　　刚刚远去的天山童姥，再度出现。

　　她笑得张狂肆意，却不敢去看无崖子而是背过身子，讥讽李秋水：“你简直是在痴心妄想！如果不是你这个贱人从中作梗，师兄早就和我双宿双飞！”

　　“师姐。”纵使她不愿意看无崖子，无崖子现在已经无法避免，只能出声招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殊不知这句话，在天山童姥听来，无异于往她心口插刀子。她最恨的，就是自己这永远也长不大的身体。

　　如果她和其他人一样，也能够顺利成长的话。那她和师弟，就不会是有缘无份！

　　都是因为那个贱人！

　　眼看着两人欲再度交手，一旁的王语嫣却轻声喊道：“姥姥！”

　　结果李秋水和天山童姥同时转过头来，语气各异。

　　天山童姥：“叫姥姥何事？”

　　李秋水：“语嫣，可有事吗？”

　　在察觉到另一人也说话以后，又彼此怒视，“贱人，她叫姥姥，与你有什么关系？！”

　　虚竹担心他们又打起来，也急忙劝架：“姥姥，别打了，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武功也没有恢复，不如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

　　李秋水猛得转头，不耐烦地斥责虚竹：“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姥姥？”

　　天山童老闻言，一招过去，还不忘怒骂李秋水：“你又算什么东西？那小和尚是在叫姥姥我，你答应个什么劲？”

　　李秋水出言讥讽，“就你这小女娃娃的样子，也只能让别人叫你姥姥来过过瘾了。不像我，这里有一个好外孙女，西夏还有一个。”

　　这一番话，简直是在天山童姥的雷点上蹦迪。她面目狰狞，甚至都忘了自己心心念念近五十年的人，现在就坐在她的身后，不声不响地看着这一切。

　　她只觉得怒火攻心，恨不得撕碎眼前这贱人的脸，叫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两人没有顾忌，又开始交手。一旁的王语嫣瞧着，虽然觉得头疼，却也无计可施。

　　自己总不能突兀地打开画卷，再按着李秋水和童姥的脑袋，提醒她们说：你们看，这画像之人不是你俩。她有酒窝，嘴角有痣，都别打了，我姥爷他谁也不爱！

　　看着那边越打越激烈，王语嫣愁眉不展，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破解现在的局面。

　　除了李秋水和天山童姥到了弥留之际，她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情况下，她俩能够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仔细打量画卷中人。

　　“唉…”

　　王语嫣叹气，虚竹也跟着叹气：“唉…”

　　王语嫣瞧着有趣，问道：“你叹什么气？”

　　虚竹郁闷道：“你说姥姥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就不稳重一点？一天到晚打打杀杀，几十年的事情还郁结于心。虽然她确实长不大了，不过换种思路来看，这不就是永葆青春吗？武林人中那么多女子想要青春永驻，都不得其法。而姥姥每次修炼，都能够再年轻貌美一回。若是其他武林中人知道，还不羡慕得红了眼。”

　　不知是不是虚竹声音过大，还是武林中人耳聪目明，他的话竟然传到了天山童姥的耳朵里。

　　只见得天山童姥忽然放声大笑，畅快不已地说：“贱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又老又丑，师弟怎么会喜欢你？”

　　李秋水狰狞道：“难道喜欢你这个长不大的矮子吗？”

　　天山童姥开怀道：“谁说我长不高？我只是每次修炼的时候，都会变小罢了。所以我每次修炼的时候，都能重返青春，而你呢？只能把你的那张丑陋的脸，藏在厚厚的白绸下面。怎么，怕师弟看见了会做噩梦？！”

　　“贱人！！贱人！！”

　　看着李秋水逐渐陷入癫狂，王语嫣急忙开口，装作和虚竹交谈，实则是在宽慰李秋水。

　　“你说的对呀，姥姥也是，明明现在身份尊贵，又是西夏太妃，甚至能够随意调配西夏一品堂的高手。却要执着于脸上的疤，脸上的疤虽然难消除，可她那尊贵的身份地位，却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听得李秋水如梦初醒，又反过去挑衅天山童姥：“贱人，你等着吧。等我回到西夏，派兵去缴了你们灵鹫宫。把你的山头都给削平，江湖之大，在没你容身之处！”

　　天山童姥却冷笑：“丑女人。”

　　李秋水也讥讽：“穷矮子。”

　　看着两边战火消散，天山童姥和李秋水都心满意足。王语嫣以及虚竹，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结果因为腿麻，一时没有站稳，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好在慕容复反应够快，一把搂住王语嫣。

　　只是她怀里的东西，却没被救下。

　　一幅画卷徐徐展开，落在无崖子、李秋水和天山童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