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岚自作主张, 把顾远给她的翡翠料分成了两半, 一半给米娅抠出来一套首饰，一半给方子都雕了个生日礼物。她还自觉有些吃亏, 好的工难寻，自己虽然还不出名也算不上大师, 但雕出来的那套首饰也非常美，一半的翡翠抵工费, 自己还略有些亏了。

　　“我那么大的石头，就抠出来这么几个小件？”顾远精的呢，有些嫌弃地看着盒子里的项链、吊坠、耳环、手镯和胸针, 随手捡了一件起来, “这么小家子气的东西, 你也能做出来？”

　　“大有什么好的呢？也不是什么好品相的翡翠。”向岚已经熟悉他的风格，再加上他和米娅之间未知的关系, 也不怎么怕他, 道, “米娅姐姐朴素的, 身上本来就没什么首饰，她还嫌大了不方便干活。所以都做的小件, 小小的，又好看又轻灵, 这上面的草纹，是她喜欢的。我去她店里看了，她柜台上摆了几盆草, 应该有点儿涵义，所以就用了。”

　　顾远当然是发现了，拿起吊坠，摸着表面上细细的草纹，没吱声。

　　“怎么样？不错吧？”

　　“你这样的，也就做个雕工了。”

　　向岚脸都气白了，告诉自己千万别和他计较，但是，凭什么要憋着呢？于是，她也嫌弃道，“远哥，你就丢一个好不好坏不坏的料子给我，就想骗我一个作品，未免也太便宜了。剩下的那一半儿料，抵我工费了。你也别生气，好的透的都抠出来做首饰了，我要的那一半儿，成色不咋样。”

　　顾远厌烦地挥挥手，不和她计较，“雕什么了，我瞧瞧。”

　　向岚其实是有心想要显摆的，那个雕件方子都很喜欢，珍而重之地放在书架最上头，还加了一把锁，谁也不给看的。她摸出手机来，找出几张太阳下拍的照片，递给他看。

　　顾远本来还没什么意思，看了第一张，上半身直起来了，接连看下去，没话说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她笑吟吟道，“我自己是很喜欢的。”

　　“叫什么名字呢？”

　　“萌。”

　　“嗯。”顾远将手机还给她了，道，“下午你没什么事情吧？”

　　“难得出来一趟，我要去逛商场，给我家小肉肉买点辅食和衣服什么的。”向岚把首饰装盒子里，推给他，“你婚礼办什么时候呢？别忘记给我发请帖呀——”

　　“我陪你吧！”

　　“啊？”

　　“逛街呀！你不是没车么？”

　　顾远这么体贴，向岚有点惊吓到了，如果两人是去看艺展还说得过去，他的风格和那些光怪陆离的玩意也搭配。可他冷面神一样跟在自己后头，还怎么逛街了？

　　向岚怀着忐忑的心情，冲到商场，直奔目的地，半个小时不到便完成了既定目标，准备回家。

　　这一次，顾远还是那么绅士，不但将她送到家了，还帮她把一大包东西拎上楼。

　　站在门口，他道，“来都来了，你请我进去喝杯茶？”

　　“你这样好吓人，我会误会你对我有意思。”

　　顾远视线将她从头扫到脚，冷冰冰的，其中含义明显，大概是“你也配”之类的。

　　向岚还来不及和他计较，方子都抱着小肉肉从电梯出来，见了两人，道，“站在门口聊天？”

　　顾远无语，道，“你老婆贪了我半块玉料，水都不给喝一口。”

　　方子都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只不过那东西现在好好躺在自己柜子里，是绝对不能让出去的，他单手摸出钥匙递给向岚，道，“我有一样好茶，正好请远哥品鉴品鉴。”

　　向岚耸肩，开门，自己招进家门的人，自己赶呀。

　　顾远进了门，装模作样四处参观了一下，听见说向岚在楼上有个小工作室，也不管小两口哄小肉肉睡觉，自己很主动地就上去了。待向岚终于脱身出来，这家伙已经把她的展示架全给看遍了，还挑三拣四的。

　　“这个吧，细节没处理好，可惜了。”

　　“这个吧，材料选用不怎么恰当呀！”

　　“这个吧，勉强还行！”

　　向岚一脸黑线，“远哥，用这么不好的东西污染了你的眼睛，我还真是对不起了呀！”

　　“客气。”

　　“子都最近没新作品？”顾远还是很挂念方子都的发展。

　　“实验室忙，天天加班，哪有时间？”向岚看工作室太乱了，意思意思收拾一番。

　　顾远完全没有在别人家打扰的意识，到处看了，道，“你照片上那东西呢？”

　　呵呵，怪不得一路跟过来，原来惦记上了呀。

　　方子都敲门进来，道，“远哥，我泡了茶，来书房喝吧。”

　　顾远点头，大老爷一样踱步出去了，向岚自下楼去准备水果和零食。

　　书房就在工作室的隔壁，比较宽敞，一面墙是落地书架，一面墙是展示架，落地窗让阳光撒到房间的一半，光线充足。房间里飘荡着茶香，方子都拎起茶壶，将小茶杯一个个注满，金黄色的茶汤，十分诱人。

　　顾远端起一杯，闻香后，一口喝了，“好茶。”

　　“别人送的，我也不太懂，还是向岚去搞了一套茶具回来。我看她有时间就弄弄，跟着学的。”

　　“不错。”

　　顾远起身，站到展示架边，五层木架上，满满当当堆了各种木石雕刻和小两口收集的杂物。他知向家有底蕴，方家也不穷，但没想到这两人的东西还真不少，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摆外面了。这一架子的东西，好好分类陈设，够别人摆十来间屋子了。

　　“这是什么？”他指着一格小件的木雕，全是半个手掌大小的玩意。

　　“哦，这是我以前无聊雕着打发时间的。”方子都也不在意，“要看吗？”

　　当然要看了。

　　柜门打开，顾远从口袋里摸出一幅眼镜戴上，手擦干净，小心拿出来看，半晌道，“你就这么把它们丢这儿？”

　　“家里地方还是太小了，摆不开。”向岚端着水果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钱了，再去整个大点的地方摆比较好。”

　　“我那边有个展厅，不收你费用。”顾远清清嗓子。

　　向岚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眼睛里火都要喷出来了，道，“别说是你看上了，我小舅也看上了，这一段隔三岔五来我家缠着子都要这些东西。白提供一个展厅，就要哄我们这么多东西走，你说，可能吗？”

　　“嗯。”提起刘南阳，顾远就不怎么说话了。

　　“那个雕件，找出来给我瞧瞧。”顾远还是不死心。

　　方子都眼睛询问向岚，向岚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他这才走到另一边的书架，打开最上面一层，小心翼翼搬了一个小盒子出来。顾远眼睛放光，生怕他把东西给摔了，小步快走过去，口中还说着，“我来。”

　　盒子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顾远将杂物清开，还用衣袖擦了擦边角的灰尘，完全没有往日精致的形象可言。一翻做作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翠翠的内容来。

　　他屏住呼吸，抬出这个不大的玉雕来，因某些小处及其纤细精巧，方子都站在一边护卫，生怕给坏了。

　　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顾远摘下眼镜，看着向岚，道，“你未来准备专攻玉雕了？”

　　“也并不是。”向岚想了一下，“小舅也有问过我，不过我还是想多尝试一些别的东西。要拜师傅，等过了三十，也不晚，对不对？”

　　“好天赋，不要浪费了。”

　　“远哥，你夸我啦？”

　　顾远清清嗓子，复又戴上眼镜，不说话，低头仔细看，还摸出手机拍了几个角度的照片。

　　“细看每一处都是极细极薄，草叶尽量延伸到不可能去的远处，营造一种脆弱感；但是作品的整体观感却是非常的强韧和有力量。”他看着向岚，“你的内心，经历了一场地震。”

　　方子都看看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她手上的茧疤，心疼极了。

　　“我说要收，你给不给？”

　　“不给。”不等向岚回答，方子都拒绝了，“现在，它属于我。”

　　顾远有些遗憾，“我想就是这样的。这个，刘南阳看过没？”

　　“他已经黑了我家子都一尊雕像一张油画了，再不能让他看见。”

　　这下顾远有些爽了，道，“我这边有个邀请，是一个业内的玉雕精品展会，一直没找到合意的展品去参加。这个借我，展完了，完璧归赵。放心，我给会它保险，亲自带人押过去——”

　　向岚想了想，道，“远哥，要借给你也可以，但有个事情我也要你帮忙呀。”

　　“你说。”

　　“我小舅说你特别会做生意，我也觉得你这个人当老板没话说，要不，咱们一起合伙呗？”她笑得甜甜的。

　　顾远挑眉，看一眼方子都，他面色不变，看着向岚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纵容和爱，于是道，“你想做什么呢？”

　　“你看我满身才华，比较适合做什么生意？”

　　向岚把自己的厚脸皮发挥到了极致，她提议合伙，其实一无资金，二没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的灵光而已。哪里料得到，顾远很认真道，“我觉得可以。”

　　“真的？”

　　“我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想好了再联系你。”他转身，手小心抚过玉雕表面，叹一口气，“实在是爱它，你们要是哪一天不想收着了，一定要先找我，我会给个好价钱。”

　　“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方子都将它放回盒子，好好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番外时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