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在东方探出个头,左老师又到了。陶江海夫妇已经习惯,笑吟吟地拿碗添筷,让他坐下来吃早饭。
“陶涛还在睡?”他扫了一眼楼梯。
陶妈妈给他夹了个包子,“早起了,说和同学有约,早饭也没吃。”
他微扬嘴角,意料之中,知道她这是躲他了。特地早点赶来,还是晚了一步。看来她也很了解他。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他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坐着。这是她的家,再躲能躲哪呢?那只大驼鸟,他可不会配合她做一堆沙子。
吃完早饭,陪陶江海在院子里散步。一场冷雨过后,气温又降了,但阳光不错,
陶涛没有开车。宝马车太眩目了,在哪都招眼球。今天是长假最后一天,上班族们抓紧玩抓紧吃,街上人挤人,车也不好开。她故意把手机关了,漫无目的逛了几小时的街,两条腿快失去知觉时,才找了家日本面馆,点了碗面,汤汤水水喝到碗底朝天。接着,进了家书屋,在里面翻了两个小时的时尚杂志,三点时,她走出书屋,在街角一家花店买了束花,打车去部队大院。
这个时间,午饭早过了,离晚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和季萌茵说几句话就能告辞。
下了车,冲着站岗的小士兵微笑地颌首,把花捧捧好,上楼敲门。
季萌茵穿了件灰色的开襟毛衣,鼻梁上架着眼镜,看到陶涛,笑了,“来啦,小涛!”
“妈妈,过年好!”陶涛有些窘,忙把花递给季萌茵。
“真漂亮。”季萌茵接过,让陶涛换鞋,把大衣挂衣架上,找了个敞口的水晶花瓶,把花插进去。
陶涛环顾下四周,闻到一丝药味,看季萌茵脸色是不好,不禁咬了咬唇。
“坐呀,喝牛奶还是蜂蜜茶?”季萌茵指着沙发,好象很开心。
“不用了,我不渴。妈,你也坐吧!”
“我给你拿样东西。”季萌茵走进卧室,过了一会,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还有一个白色的瓶子。“盒子是给你的,瓶子是给你妈妈的,你爸爸没份。”
她愕然,抬起头,季萌茵笑意盈盈,“不是什么大礼物,南海特产,一条珍珠项链和一瓶珍珠粉。那个珍珠粉听说去斑效果很好,我也给自己买了一瓶,你妈妈一定会喜欢的。看看,我脸上有了一些斑。”
“谢谢妈!”她委婉地笑笑,“可能是内分泌失调吧,妈的皮肤很好,多注意休息。”
“是的,我今年不想别的,要专注养生,健康是最重要的。我给你看我在海南拍的照片。”
季萌茵拿照片时,给陶涛倒了杯柚子蜂蜜茶。陶涛捧着热呼呼的茶杯,看着橙黄的果肉在水中上下翻动,心也跟着荡漾起来。季萌茵似乎太热情了。
她喝了一口,甜得醉人。
照片都是风景照,没有几张里有季萌茵的身影。海南的海比青台更蓝更远,难怪称之为“天涯海角”。
“妈,”她把杯子放下,“我答应我妈妈要早点回去的。我该走了。”
“等下,小涛。”季萌茵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把你喊过来,是想你了,还有我想向你郑重地道个歉。对不起,妈妈真的对不起你,小涛!”
上一次她过来拿行李,季萌茵说华烨是月亮,她是太阳,言下之意尽力想挽留。今天这声对不起,她懂的,季萌茵已经知道华烨心有所属,复合无望,所以才这么抱歉。
“这和妈没有关系,不需要道歉。毛衣在哪?”她吸了口气,淡然地笑笑,站起身。
季萌茵眷恋地抚摸着陶涛的脸颊,眼中有泪光闪过,她知道陶涛的好,但感情的事却不能勉强。她要送陶涛到楼下,陶涛直摇手,说外面冷,出去时,体贴地帮她把门带上。
站在楼下,陶涛允许自己再抬头看看季萌茵家的窗子。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陶涛,你在这儿干什么?”肩突地被人拉了一下,扭头一看,是经艺和许沐歌。
经艺瘦到脱形,真的就是皮包骨,比陶涛更象难民,但一双怒火熊熊的眼睛很是有神。许沐歌一张脸如同白纸,什么表情都没有,只定定地盯着她,手中提前两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说话呀,你凭什么站在这里,这儿有你朋友,还是有你亲戚?”经艺推了陶涛一下。
陶涛没有说话,她不擅于口舌之争,也不屑于和这两个人争执,她觉得华烨那帮朋友的思维模式和常人是不同的。不要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给自己添堵。何况又有什么可说、能说的?到是有点感叹她们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想必是笃定了华烨的爱,才能这样肆无忌惮。
她闭了闭眼,越过她们,径直向前。经艺大概被她这种无视的态度惹火了,冲到她面前,轻蔑一笑,“怎么,心虚了?其实你不说,我们也有数。想不到你还会走迂回路线,缠不住华烨,找季阿姨哭诉来了?见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象你这么厚的。”
陶涛有些忍耐不住,讥诮地倾倾嘴角:“你的想像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不过,我想你是有切身体验,才会下这番结论。但是拜托,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喜欢和人家的男朋友或老公有牵扯的。谈到缠,在你们面前,当然要甘拜下风。”
经艺脸色有些泛白,手在空中挥舞了两圈,突地一下掴向了陶涛。陶涛没有防备,眼前立即金星直冒,她又惊又怒,紧紧咬着牙,才抑制住自己冲向经艺的冲动。
她眯细了眼,凛冽的表情让许沐歌一惊。
“经艺,你干吗?”许沐歌也吃了一惊。
陶涛虽然没有点明,但经艺怎么能不懂呢!萧子桓的绝情,是她心里面不能碰触的痛。一想到他,就是撕心裂肺的疼。陶涛这样嘲讽,她怎么能不抓狂?
她已经没有了理智,语无伦次地指着陶涛,“不行,我就是要教训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信口雌黄。哼,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明明知道华烨爱沐歌,却不要脸地勾引华烨,让他对你负责。现在呢,还不是被甩了。华烨从来就不喜欢你,娶你不过是打发一时寂寞,生理上需要发泄罢了。”
“真的应该把华烨叫过来,让他看看你如此仗义的为他打抱不平,他怎么也得表达一下感动吧!不过,我替他却感到悲哀。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专情的男人,想不到在你们眼里,他为了一时寂寞,居然能随意和别的女人上床?那么你可得朝朝暮暮看紧她,别再给他寂寞的机会。毕竟象我这样不识时务的女人还是大有人在。”她瞟向许沐歌,冷冷地弯起嘴角。
“你这是威胁?”许沐歌浑身的毛孔都警觉地张开,轻轻地抽着冷气,长长的睫毛不安地眨个不停。
“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感情从来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能威胁什么?患得患失、慌不择路,可不是你们的作风。”陶涛低下眼帘,蔑视地摇摇头,“可是,也有人说过,夜路走久了,总会撞上鬼。将来的事谁能预料呢?我已经离婚了,至于华烨会不会一如既往的爱你到永远,你找华烨保证去,我给不了你什么。我不想摆什么高姿态,也不评价华烨如何如何,但只要他身边一直有你们,与他离婚,我觉得是种解脱,”
“那是你不配。”经艺吼道。
“确实不配。”陶涛点头。
“以后,季阿姨有我来照顾,你不必再过来了。”
陶涛笑笑,并不接腔。事实上,她已心力交瘁。她都已经正式放手,为什么还要受这种侮辱?心里面对华烨的心寒不禁又多了一份怨怼。
她完全可以把许沐歌在法国的事拿出来羞辱她一番,也可以装出开心的样子告诉她,华烨给自己打电话,显摆季萌茵带给自己的礼物。这些都是许沐歌擅长做的,她不是许沐歌。做了更会生出无止境的牵涉,似乎她真的对华烨还有什么想法。
没有,真的一丝都没有了。
“那再好不过。”她没有说再见,转身走人。
“干吗就这样放过她?”经艺不甘心地怨道。
“再打一巴掌?”许沐歌叹气,“幸好华烨不在这,要不然他会向你翻脸的。”
“不可能。”
“你不了解他。”
“难道他还在意那个女人?”经艺指着陶涛远去的身影。
许沐歌没有说话,埋头往楼梯走去。早晨和华烨通电话,提出来向季萌茵拜个年,华烨说等两天,季萌茵身子不舒服,不太想见人。她一听就上了心,觉得这是个表现的机会,怕一个人来会冷场,扯上刚从国外回来的经艺一起。有经艺在,季萌茵应该不会让她很难堪。
她一回国,就过来看望季萌茵,顺便打听文工团招不招人。季萌茵沉默了一会,对她说,她可以帮她进文工团,但她必须答应不准干扰华烨的生活。她笑着点了头。
那天季萌茵在医院责问她时,她脑袋一热,回道:“我做到了,可是我不能阻止华烨他干扰我的生活。”
季萌茵什么也没说,盯了她几秒就走了。她知道她把季萌茵给得罪了。
经艺敲的门,好一会,才听到里面有脚步声。
“小涛---哦,是经艺呀!”季萌茵还没绽放的笑意一冻,神情冷冷的,她没看许沐歌,只看着经艺,“华烨结婚之后,就搬到听海阁了,不住在这。”
许沐歌脸上立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经艺讪讪地笑道:“季阿姨,我们不是来找华烨的,是特意来看您的。”
“看我?为什么?”季萌茵堵在门口,没有让她们进去的意思。
“季阿姨,听说你不舒服。”许沐歌小心翼翼地笑着。
“你和我非亲非故,我不舒服与你有关系吗?”
许沐歌闭了下眼,“季阿姨----”额头直冒冷汗,嘴角抽搐。
“季阿姨,是不是怪我们预先没打个电话,好象冒味了。”经艺忙插话。
“我们都住在大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谈不上冒味,但不需要这样特意跑来。”
“那----”经艺拿眼瞄许沐歌,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许沐歌鼓起勇气又抬起头,“季阿姨,那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不要了。”季萌茵冷淡地眨了下眼,“华烨对你怎样,我无权过问。但我是我,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这里不欢迎你。”
许沐歌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季阿姨,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天冷,我不送客了。走好!”季萌茵不等她说完,“啪”地一下关上了大门。
经艺扯扯僵如石雕的许沐歌,小小声地说:“走吧,沐歌,她的脾气出了名的古怪,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不是---”许沐歌连连摇头。季萌茵以前是对她冷淡,可不会象这样不讲情面。“是她----一定是的----”
“谁?”经艺拧拧眉,忽然恍然大悟,“是陶涛那个女人吗?她在季阿姨面前讲你的不是了?怕什么,那是她妒忌,中伤你,只要华烨爱你就行了。”
许沐歌沉着脸,抓着礼盒的手微微颤抖着,单薄的嘴唇张开又抿紧,她咬牙说道:“如果她真的----真的说了,我不会放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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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左修然站在阳台上,任黑暗在室内肆意流淌,他没有开灯。在陶家呆到晚上九点,陶涛仍没有显身,他识趣地告辞。他若再呆下去,那傻丫头怕是要在外面过夜了。
昨晚,他一半是情不自禁,一半想逗逗她,没想到,她被吓到了。该说她是羞涩还是觉得被羞辱了?
他失笑,自嘲地弯起嘴角。
一阵夜风从窗户吹进,皮肤倏地起了一层疙瘩。看时间,十点多了,他闭下眼,转身进屋,抬手按了下开关,随光明一同来到的还有门铃声。
这个时间,谁还来做客?
陶涛站在门外,低着眼帘,满脸是泪。他蹙起眉头,一眼就看到她有半面脸异样的红肿。他凑近,俊容一沉,摇晃着她的双肩,“说,这是谁干的?”那狂怒的气势,好象心爱之物被别人碰坏了一角,心疼得不能自已。
她慢慢抬起泪眼,嘴唇扁了扁,象无力承受地微微颤栗了一下,似乎已经迷失,“左老师----”
感觉他轻叹了口气,将她的脸轻柔地移了过来,仿佛带着万千珍视,慢慢地亲上脸颊,温柔怜惜,一点一寸地吻遍,然后慢慢下移,在唇上辗转吸吮。那么小心,那么谨慎,生怕稍有不慎,她好象会从指缝间消失似的。
长睫扑闪了两下,她幽幽地闭上眼,怀抱这样温暖,亲吻如此温柔,她累了,想不动也不愿去想。
“涛涛!”他声音沙哑地喊她的名字,将她抱起。
她缩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和着自己的。
什么时候关的门,什么时候熄的灯,不知道,意识回来时,她已躺在他卧室的床上。
感觉他的手伸进内衣里,修长的手指接触肌肤,不轻不重,若即若离,那触感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引起一阵难言的颤栗,她张开唇,迎上他的,与他忘情回应。
灼热的体温加注压力满满覆盖着她。身体一经接触,唤醒了她强自压抑的内心感触,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在瞬间激活,她不由自主地贴向他,渴望更密切没有缝隙地接触。
他的唇一路向下,灼热地滑过她的脖颈、胸口,甚至难以启口的某个部位。她半合起双眼,心激烈跳动,有一点理智象余音跑过来闪了一下,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任情潮漫上四肢,漫上心窝,直到他将她燃烧成一团火焰。
“还疼吗?”他抚摸着她红肿的脸颊,轻声问道。她转过身去,“没什么---”他不再问了,慢慢从背后拥住她,说一些感叹与赞赏的呓语,这种温情似乎比刚才的激情更打动她,令她酥软、溶化,最终变成香烟一缕。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他好象打了个电话给陶江海,说她和他一起在外面参加朋友们的聚会,让陶江海不要担心。
她翻了个身,睡沉了,他暖暖的气息喷在颈间。
左修然醒来时,嘴角带着笑,但笑意还没绽开,便冻在唇边,床上只有他一个人。陶涛穿了一件毛衣,环抱着双臂,倚在窗边,呆呆地看着外面。
天还没大亮,东方才泛出一缕鱼肚白,新的一天犹如平常一般平静。
他挑挑眉,下床,从后面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柔声问:“这件衣服暖和吗?”
“我----要回去了,今天要上班。”她低着头,强作镇定。
“嗯,再抱一会,就送你走。”下巴搁在她的发心,一说话,连同发丝都颤颤的。
说一会,就真的一会。他给她找了新毛巾和牙刷,洗漱时,她抬眼看了下镜子中的自己,随即又低下眼帘。
牵了手出门,想挣开的,没成功。时间还早,路上的车不多,出了小区,开了没多远,车停在一家超市面前。
“等我一下。”他摸了下她的头,下车进了超市。
出来时,她没看见他手里提东西。“我们先去吃点早饭暖暖胃。”他说道。
她一直偏着头,不与他对视。
两人去了大娘水饺,点了豆浆、水饺,还有煎鸡蛋。等餐时,他请服务生送来一杯白开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盒。陶涛看到上面写着“毓婷”两个字,脸忽地红了。
“这药有一点副作用,对不起,只好这样了,是我昨晚没做好准备。”他握起她的手,凑到唇边一吻,把一粒药放在她的掌心。
她眨了一下眼,接过药,就着水吞了下去。
到底是经历了太多的风花雪月,所以才有这份体贴吧!如果他昨晚预先做好了准备,可能她会中途喊停了。
她逼着自己喝了点豆浆,吃了两粒水饺,假装一切很自然。结账出来,他送她回家,但没有跟进来。陶江海夫妇已经起床了,问她昨晚睡在哪?她说喝了点酒,和飞飞挤一床。说完,匆匆忙忙地上楼换了外衣,没敢多看爸妈就出来了。
左修然的车还停在路边,见到她出来,就打开了车门。
她回头看了一下院子,发觉爸妈趴在窗边朝这里张望,挫败地咬咬牙,上了左修然的车。
“总公司今天也要---上班了吧!”这是从昨晚到现在,她主动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扬起嘴角,瞄瞄她,“我还有些事要做,暂时不回北京。”
她低头把玩着自己的十指,有些无力。
可能考虑到她的顾忌,他没把车开到公司门口,在路边让她下了车,凑身吻吻她的脸腮,抬手在她肩上抓了一下,然后在自己肩上一拍,说道:“好了,现在把什么卸下,不要做个问题宝宝,追根究底为什么呀,怎么会这样呀,安心地享受我的追求就好。我是个大度的人,不管是时间还是感情,我不介意是多付出的那一个人。乖乖去上班,晚上见!”
下了车,傻傻地在路边站了好一会,陶涛都没琢磨清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一天上班,照例是劈哩啪啦的放了许久的鞭炮,然后是全公司职工聚集到大会议室,老总们先拜个晚年,接着是动员职工们收心准备踏实投入到工作中的报告。主持会议的是常务副总,新总经理还没到位。
技术部占了一排,飞飞与陶涛挨在一起。陶涛端端正正地坐着,飞飞却象座位上有个钉子,不时扭来扭去,看着陶涛一次次欲言又止。散会出来,她轻轻扯了下陶涛的衣角,“你还好吧!”声音轻如蚊蝇。
陶涛点点头。
“你和华律师后来没吵架?”飞飞咽了咽口水,问得很艰难。
陶涛坦然地眨了眨眼,“我们没有机会再吵架了,我和他离婚有一阵子。”
飞飞命令自己镇定,嘴巴还是控制不住地张成O型,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一天,陶涛在办公室里简直受到的是国宝级的待遇,每一个人对她都笑得非常温和,看着她的目光同情而又不舍,什么事都不让她沾手。龙啸过来布置这月的任务,一个个说过去,到她时,声音突地一柔,他本来就是尖声尖气,这下更有如哼歌一般。
这样的氛围让陶涛有点窒息,她出了办公室,去茶水间倒点水喝,让自己缓口气。茶水间隔壁是人事部,门口堆了许多彩带、礼花还有气球,人员出出进进,象是很忙碌。她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口问道:“公司有什么活动吗?”
“明天新车出厂剪彩。”有人接话。“总装车间的工人初六就上班了,市政府也会有领导过来。”
新的生产线在年前试运行时,她在车间听说过这个安排。她笑道:“那新总经理也要粉墨登场喽!”
和她说话的人突然向她挤挤眼,朝里呶了呶嘴,她一愣,抬眼一看,曾智华站在人事处长前面,脸色阴沉灰暗。
她忙缩回茶水间,接话的同事跟着进来,低声说道:“正在办手续呢,你就别再刺激他了。”
“什么手续?”
“离职呀!”同事轻描淡写地回道。
“呃?”陶涛甩甩头发,把耳朵露出来,她没听错吧!
“离任审计是春节前结束的,报告送到总公司,上面一直没给个回音。昨天总公司的几位老总和董事长临时碰了个头,决定撤销曾智华总公司副总的职务,一次性结清工资与养老保险。年前忙,他的工资关系还在青台这边,所以就在这边办了。”
“天,那个情况很严重?”
同事撇了下嘴,“你看他一句话都没说,听说已经对他宽大处理了,如果把这事捅到检察院,怕是要蹲大狱的。不过,总公司也够狠。曾总一直闹情绪,处处找关系,想方设法留在青台,这不把总公司给惹火了,才这样整他的。”
“喔喔,怪不得人家都说领导是个高危职业,听着都复杂。”
“还是做咱老百姓好,嘿嘿!”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回办公室。没跨进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议论声、唏嘘声很大,她一进去,突地哑雀无声,一个个在办公桌上摸摸这摸摸那的,装得都很忙,眼角的余光则悄悄瞄向陶涛。
陶涛低着头,无力地叹息。“叮咚”一声,有短消息发发进手机,她打开一看。
“如果我说这一天我根本没办法做事,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一个人坐在桌前傻傻地笑,你会相信吗?”左修然问。
她掂了掂手机,合上机盖,唇角浮出一丝隐隐的笑意,然后,又幽幽叹了口气。
下午随龙啸去总装车间查看了下生产情况,交待车间主任配合剪彩的几个要项。车间主任说几句,都会提到“左老师这”“左老师那”的,陶涛耸耸眉,把脸别向一边。
回到办公室,龙啸说今晚技术部加班,但陶涛和飞飞除外。飞飞嘟着个嘴,娇嗲地飞了龙啸一眼:“同一个办公室的,我哪好意思特别,我也留下吧,给你们倒倒茶、买个夜宵什么的也好。”
龙啸含情脉脉地看了看她,咧着嘴直乐。
陶涛没有说客气话,到了下班时间就拎着包出去了。她在,他们讲话都有顾忌。
刚出公司大门,黑色奥的刷地就驶了过来,好象一直在那等着。陶涛回头看看,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忙钻了进去。
“鬼鬼祟祟的,你在干什么坏事吗?”左修然替她系上安全带。
她呆了呆,看向他,嗫嚅了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故意把所有的思路都堵塞住,不去想他们现在这样子算什么关系,想太清楚了,就不知道怎么面对。
左修然加深了脸上的笑意,“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呀!今天想你的时候,突然想不起来你是什么样子了。有没特别漂亮的照片,送张给我,我放到票夹里,想你时掏出来看看。”
“没有。”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她只觉一颗心有点飘飘荡荡。
“真没有?”他坏笑着凑近她的脸。
“我不上照的。”她绷着个脸。
他拧了拧眉,突然拿过放在方向盘前的手机,对着她“咔”地拍了一下,“那我只好自己来了。”
“不要,快删掉。”她张牙舞爪地上前来抢。
他举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她眼睛瞪得溜圆、噘着嘴唇的气恼样,哈哈大笑,“别小气了,很漂亮呢!”推开她的手,很宝贝地把手机放进口袋,
她气呼呼地别过头,不理他。
“好了,这张算是私密照,只给我看,绝对不外泄。你重送一张靓丽的,那张让我在朋友面前显摆显摆。”他搂过她,轻哄道。
“你那么多红颜知已,随便挑一张好了,我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有什么好显摆的。”说完,有点后悔,这语气听着酸酸的,象吃了醋。
“我觉得很好呀,抱着挺舒服---”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她绷着个脸,想发怒,脸却撑不住被染上淡淡的嫣红,“这边风景很好吗,你走不走?”
“走。”他宠溺地一笑,发动了车,“我们先去商场买衣服,然后再吃饭。”
“买谁的衣服?”她紧张地转过身,不知怎么有点生气。如果他要送她衣服或者别的,她会一口拒绝。他都是这样对待上过床的女人吗?
“还能有谁,我的呗!你看我只带了那么在个行李箱,在青台都好几天了,总得换换。”
她松了口气,咕哝道:“不去,我品位很差的。”她记得那件从垃圾筒里捡回的衬衫,他是如何如何的不喜欢。
“确实不高。”他眨了下眼,观察着前方堵塞的车流,见缝插针地往前驶去。
“那你让我下车,你自己去好了。”
“不行!品位不高,不是你推脱的理由,日后慢慢培养吧。”他说得还很无奈。
“你还真勉强!”她嘲讽。
“没办法,你不肯将就我,我只有将就你了。”
******
华烨今天有应酬,案子胜诉,客户拽着晚上一块喝酒庆祝。
菜上了几道,华烨第三杯酒端在手中,邹秘书扯了下他的衣角,冲他手中塞了个手机,“许小姐找你。”
华烨喝酒上脸,已经差不多快成关公了。“找我干吗打你手机?”他突地想起来,开庭时把手机关了,现在还没开机呢。
忙拉开门到走廊上接听,“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许沐歌不知是紧张,还是委屈,语气郁郁的。
“不是。”他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吃饭了吗?”
“我要保证身材,晚上不吃东西的。烨,你今天都很忙?”
“是的,早晨陪客户签合同,下午开庭,现在应酬。”他没有提与陶江海见面的事。
“除了客户,有没别人给你打电话?”
“还有你呀!”
她娇柔地笑了,“你看最关心你的人是我吧!我想听你的声音,却找不到你,不知有多着急,还是从张弘那里才找到你秘书的手机号。烨,你能不能为我另外配一支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
“两支手机太麻烦了。我就是开庭会关机,其他时候好找的。我如果要出去,会打电话告诉你的。”
“你会什么都告诉我吗?”
他怔住,不太明白她这样问的意思。
“烨,我可能太爱你了,不知怎么,总是觉得稍不留神,就会失去你。但我又安慰自己,我怎么会失去烨呢,从前到现在,我和烨的心都没分开过。烨,我们之间要坦承相待,什么事都不瞒对方。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一定要明明白白告诉我。”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一种凝重的疲惫压上心头,闭上眼,“沐歌,你在说什么呀!”
许沐歌声音一低,“我昨天去看季阿姨,她把我拦在门外,说不认识我。”
华烨睁开眼,“你太着急了。”
“我怎么能不着急,她是你妈妈,是我很在意的人,我想讨好她。”
“你不需要这样做,给她时间,我妈妈是通情理的人。”华烨有些无力。
“烨,你说她会接受我吗?”
他回答不上来,季萌茵心里还是舍不下陶涛的,又一直不能释怀沐歌去法国的事,想接受有点难度。
电波那端,传来许沐歌颤颤的叹息声,他只得安慰,“慢慢来!”
“烨,我三十一了。”许沐歌苦涩地笑笑,然后说了“再见”。
贴着耳朵,机身都暖了。他缓缓放下手机,肩耷拉着。房门里面,喧哗声不绝于耳,每个声音都那么高亢而又兴奋,他感觉有些闷,走到尽头,那儿有一扇窗。隔着玻璃,看到外面起雾了,霓虹灯的光束模模糊糊。他好象也陷进了一团迷雾,关于和沐歌的明天,他心里面没有一点规划,只是想先相处着,可沐歌显然不是这个想法。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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