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好像，有点重影？
　　方鹿揉了揉眼睛，秦络看到她的动作，声音戛然而止，又重新把脸埋入黑暗中，方鹿走到他身边蹲下，强硬地用手捧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起来，对着他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了。
　　漂亮，但是没有任何灵动劲儿，总之不像活着的生物脸上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有。”秦络瑟缩了一下，躲着她的手。
　　“秦络！”方鹿声音抬高，是少有的强硬，“我没有害怕，我问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秦络怔怔地望着她，好久才低声说：“这是我的……拟态。我现在没有力气维持。”
　　随着这句话说出来，他好像泄了气似的，将脸埋在她的手里，身体微微前倾后，藏在背后死角中的东西也暴露在方鹿视线中。
　　附着着细细绒毛的、巨大的节肢伸展开来，节肢修长，尖端尖利，长到可以伸展到方鹿身后，呈内扣状，将方鹿困在了他身前的这一块地方，既害怕面对她，又不愿她离开自己身边。
　　方鹿的手抖了一下，声音也抖了一下。
　　“蜘、蜘蛛？”
　　——猜对了，但她宁愿没有猜对。
　　秦络安静着，但方鹿掌心逐渐蔓延开湿意，他哭得很安静，连一点气音都没发出来，身体微微颤抖，只有在察觉方鹿要抽手的时候，才漏出一声嘶哑的泣音。
　　那泣音像黏在人身上的蛛丝，纤细，越收越紧，让人想离开又不忍离开。
　　“别怕我，求求你了，别害怕我……”
　　“你害怕这些节肢吗？那我把它们都折断，还是害怕眼睛？那我把它们都挖掉……你不喜欢我原来的样子，我可以一辈子保持拟态，不露出原来的样子，只要你别怕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很冷静，但细听声音也是颤抖的。
　　方鹿发现，他也在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她……害怕他？
　　这些话，她潜意识中也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一开始的惊吓过去，方鹿也冷静下来了，虽然前男友露出真身居然是蜘蛛挺那个的，但是看秦络默默哭泣的样子好像又怕不起来，也可能是来参加《宇宙恋综》后看得多了，神经得到充分锻炼了吧。
　　她叹了口气：“你先冷静一下，我没怕了。”
　　她怕秦络听不进去这句话，特意用了一点命令的口吻，秦络果然安静下来，从她的掌心抬起头来，抿着唇将声音咽下去，可怜中又有点乖。这模样像极了初见时，方鹿就是被他这样子吸引，见色起意，车都开出去一段路了又倒回去。
　　现在想来，大晚上的在大桥上碰到一个这么合她口味的帅哥，是妖精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方鹿今天这口气叹得过于频繁了，叹完后问秦络：“你之前应该是在我面前露出过这个样子吧？但是我脑子里完全没有这段记忆，是你对我的记忆动了什么手脚？”
　　“没有动手脚，但是……对不起，是我的错。”秦络低声说，“那次被你看到我的样子后，你十分抗拒，我的族群有一种安抚信息素，会在伴侣受到惊吓时快速分泌信息素安抚，我来不及控制，你被安抚信息素影响，忘掉那段记忆。”
　　所以分手，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为了圆这个bug自动合理化补全记忆？
　　听到秦络说，他是听到自己说过很多次“人外香香”“人外刺激”，还亲口承认了自己有点人外控，他才懈怠掩饰让自己看到他的真身，也有那么一点点试探的意思，谁知道自己被吓到，被动失忆就是自动分手。
　　方鹿只想说：或许，你听说过叶公好龙吗？
　　而且，她说的人外控是偏福瑞控的，想象一下，如果男朋友是突然变成猫耳美少年或者狗狗，她震惊过后大概也能接受，但秦络你那是蜘蛛啊！你不是猫猫狗狗你是蜘蛛啊！
　　不过仔细想想，要是那时候秦络的那什么安抚信息素没有冒出来给她剪掉记忆，她可能过段时间也能调理好，也能试着接受一下。毕竟来了《宇宙恋综》，她发现她好像也不算叶公好龙。
　　“但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方鹿无奈，“分手的记忆虽然不存在，但影响是存在的，我都已经走出来开始下一段……要不就当已经分手了吧？”
　　“不要！”秦络几乎是哀求地抓住她，拟态维持不住也顾不上了，“那我怎么办呢？你说过爱我的，是你先向我走来的，你要抛弃我吗，阿鹿？”
　　方鹿心里不忍，在思考怎么说，秦络见她许久没有回答，失落垂眸，声音都轻了很多：“我可以当小三的。”
　　方鹿皱眉：“别这样说。”
　　“那如果你要和别人在一起，我可以变成蜘蛛待在你床底吗？”
　　“都说了别这样说。”方鹿扶额，“算了，你先把信息素失控度过去，其他的节目结束后再说吧。”
　　“嗯……”
　　秦络的信息素失控持续了很多天，方鹿没出去过，吃的喝的都是工作人员送到门口她再去拿进来的，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是多少天，这几天里，方鹿仔细观察了秦络信息素失控的症状，他有时候是有意识的，有时候是没有意识的，杂物间里的蛛丝铺了一层又一层，跟盘丝
　　洞一样，但是秦络哪怕失去意识的时候也没有让节肢和蛛丝伤到她。
　　失去意识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是织了一个茧把自己缩在里面，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但是偶尔会突然惊醒，从茧里爬出来到处找她。
　　也有拟态完全消失的时候。
　　拟态消失后方鹿发现他的真实形态倒不完全是一只大蜘蛛，下半部分身体变成蜘蛛的腹足，背部同样伸展出节肢撑着地面支撑身体，保留着一部分人身躯体，双手以及身体两侧的节肢支撑着他在地上爬行的时候，他背部弓起，腰部与腹足连接处下陷，脸上是满是沉溺挣扎的神色，无意识时还声声叫着她的名字，有种妖精鬼魅在浓雾中勾魂的感觉，
　　完全就是蜘蛛精啊。
　　还怪性感的。
　　方鹿想起周聆给她发的信息，忽然发现她说得挺对。
　　方鹿，你是真的饿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虫族有三种形态，一种是高度虫化形态，一种是拟态，居于中间的是半虫体半拟态，随着虫族的进化，这种是用得最多的。
　　五天度假时间结束，到了返回西塔U10行星的时间，其他嘉宾都来齐了，却唯独不见方鹿和秦络的身影。
　　一号目光扫过其他嘉宾，问节目组：“有人没回来，出什么事了？”
　　其实方鹿和秦络所在的那艘飞船已经停靠在西塔U10行星附近了，只是秦络还没有脱离危险，节目组只能打着哈哈：“返回途中遇到点状况，嘉宾都没有遇到危险，只是要绕一下路耽误了点时间，可能要明天才能到。”
　　一号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方鹿不是和红组嘉宾乘坐同一艘飞船吗？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人没来。”
　　“这……所以才说遇到点状况嘛，具体是什么情况明天就知道了，别急别急。”
　　【我——来——啦！】
　　【五天不见，可想死我了！这几天吃饭都吃不香，还是这个下饭最香】
　　【终于又能看我磕的cp了，前几天发的第一期剪辑版我看了不下十遍，都要被我盘包浆了，现在关掉视频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来点新的饭】
　　【人鱼和丧尸女王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这次了，就算是海鲜味的，难道不算饭吗？斩月你尝一尝啊！哪怕尝一口呢！】
　　【人马哥争点气啊！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但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那看看我们异质体和棱光呢？又分裂又畸形，岂不精彩绝了】
　　【投票了，现在cp第一的是狼鹿小情侣，产粮的好多啊[捧碗.JPG]，从互联网到星网到处都是饭，从没吃过这么富裕的饭，这就是大热圈吗？好多人啊】
　　【等等，方鹿呢？】
　　【这里有个镜头，怎么这么奇怪？对着哪里？一扇门？】
　　【镜头里也没有嘉宾，这直播镜头是飞哪儿去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在飞船内部】
　　【所以鹿宝呢？】
　　【先等等，门后好像有人说话？门要开了】
　　【……】
　　杂物间的门被打开，方鹿从里面走出来，等在外面的节目组工作人员立刻迎上来问：“情况怎么样了？”
　　“没问题了。”方鹿略微点头，言简意赅。
　　“那就好，方鹿嘉宾你需要先去换一身衣服吗？节目组为你们准备了替换的衣服，西塔U10行星那边嘉宾都已经到齐了。”
　　“换一下吧。”方鹿摸摸胳膊，从衣服上拈起几根蛛丝，在盘丝洞里待了几天，她身上都不知道粘了多少蛛丝，反正她扒拉了好几次都没扒拉干净，摸上去还是有蛛丝粘手，头发估计也差不多。


第45章 匿名了哈
　　方鹿换洗的这段时间里, 秦络也从杂物间里出来了，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她呢？”
　　问的时候神色不安又忐忑，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工作人员, 直播镜头正与工作人员在同一个方位, 工作人员和镜头后的观众都感觉明明只有一双眼睛在注视自己, 却仿佛被许多双眼睛在不同角度看着。
　　这种感觉是阴暗的, 无声的，没有存在感的，好像是从什么落满灰的角落里投来的一瞥，一开始不容易察觉，但是乍然察觉的时候, 有什么东西已经占据了整个角落。
　　工作人员答：“方鹿嘉宾去换衣服了。”
　　秦络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抿着嘴唇, 唇角翘起来很细微的弧度。
　　只是‘她没有丢下我走掉’这么小的事, 就足以让他高兴起来了。
　　“秦络嘉宾, 你不去换一下衣服吗？节目组都有准备的。”
　　“她让我别乱动。”秦络摇摇头, “我走开了, 她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工作人员艰难出声：“呃，这样啊，那我去帮你拿过来？”
　　“谢谢。”
　　【他还怪有礼貌的嘞】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啊？方鹿, 和秦络？你俩？为什么单独在这里？？？】
　　【难道是我记错了，节目组没有停播五天, 我错过了整整一期剧情？】
　　【错过剧情的不只是你一个人】
　　【节目组你说句话啊！】
　　节目组该解释的时候也没装死，发表声明：“秦络嘉宾生物信息素失控, 我们紧急找来方鹿嘉宾为其进行安抚控制，因为意外情况导致的节目延迟我们也很抱歉, 为表歉意我们将会在直播间开放54种cp牌可供领取，佩戴cp牌后发出弹幕后都会带有cp后缀。”
　　节目组又是解释又是送牌子，但是偏偏又没有透露方鹿和秦络的关系。
　　按照导演的意思，这个留到最后揭开或是在节目中被发现才是最有意思的。
　　【作为一个有多年ABO文学阅读经验的人，信息素失控我很懂，但是前面多个‘生物’就挺少见了，咱们神秘嘉宾是ABO那边来的？】
　　【ABO的话，那么合理推断一下，如果秦络是Alpha的话，嘉宾里有一位Omega，应该不会找方鹿来进行安抚，所以他肯定是Omega，再逆推一下——我懂了，方鹿是Alpha！】
　　【大师太会推理了！】
　　【就是说，这个安抚控制的过程为什么不放出来啊？也太见外了[对手指.JPG]】
　　【大家好像都理解错了，我翻了一下课本，信息素和生物信息素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啊，生物信息素是虫族特有的一个概念，不是ABO那种性/吸引的概念。虫族控制军队的方法就是信息素，生物信息素失控就是远离源信息素太久会躁动不安，也就是所谓的归巢本能】
　　【可是我记得虫族不是灭绝了吗？整个星球都被蛀空成了虫巢，没有因为外部的敌人毁灭，反而因为内部原因导致的毁灭，母虫的外壳都在生物塔顶楼放着了呢，刚参观完没多久】
　　【灭绝的种族节目组都能扒拉出一只来参加节目，也太有实力了吧】
　　【刚刚去查了一下信息库，虫族这个种族的那一页里，我记得我十多年前做课题查看的时候确实标着已灭绝，存活数0，现在看存活数是1，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