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会那么做。”它语气变得十分温和，敛目看向谈尧时隐隐透出一种不动声色的冷漠，它换了副嘴脸对凡岐循循善诱道：“我们完全可以和平共处，哪怕立场和观念不同，你觉得呢？”
　　谈尧呼吸急促，感觉到凡岐忽然往她身边挨近了一点，虽然仍旧保持着一截距离，温凉的手背却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她垂于身侧不断掐紧的手，力度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换个地方谈。”凡岐终于正眼看了它，“还有一些事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谈论。”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锋以来，凡岐第一次对它展露出冷漠无视之外的正常态度，堪称平心静气。
　　它似乎也没有料想到，微挑了下眉，但并没有因为凡岐态度的转变就轻易放松警惕，“那就衷心期盼着我可以得到一个对彼此来说都圆满的答案。”
　　对话甫一结束，在凡岐的有意化解下，空气中那种凝滞紧张的气氛稍微松动了一些。
　　精神网漫不经心地朝付涧看过去一眼，对方便心领神会地恢复了正常的人类形态，她一直是背对着飞行器的方向，因此离他们愈来愈近的队长并没有注意到她身上有什么不同，从另一边远远地绕到凡岐她们那里。
　　这期间不可避免地经过谈尧身边，这人和凡岐站在一起，不出意料是熟识的关系，路过时她身体略有紧绷，见凡岐面上没有异色，才暗自舒出一口气。
　　凡岐偏头说：“辛苦。”
　　队长闻言也放下心，余光晃过对面，神色陡然僵住，后背一阵发凉——方才还站在那里的两个人消失得无踪无际。
　　风扬起漫天沙尘，一只颜色斑斓的爬行动物甩着细长的吻部消失在一个圆形的沙洞里，唯一可以证明两人存在过的脚印被淹没，像是刚刚的一切皆是幻觉。
　　凡岐： “谈尧私自跟来的事我会向首领进行说明。”
　　队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身边这个拥有着银白色头发的女人叫谈尧，见凡岐丝毫没有要和她解释另外两个人的来历，顿时心领神会。
　　好歹她也阅尽了形形色色的人，和许多身份位置显赫的人物打过不少交道，深刻懂得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该装糊涂，打了个哈哈揭过去，“既然没事，我先回去安抚一下队员，放心，我们都不是多嘴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担心研究队会不会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
　　说完，她很识相地先凡岐她们一步跑去飞行器停的地方。
　　谈尧不着急回去，保持着匀速走动，在进去飞行器之前，她还有问题要弄清楚，到时候人多口杂显然不是好的时机，实际上，是她本能地觉得凡岐身上有什么不对。
　　凡岐即是实验体，她和精神网之间不存在拥有共同利益的可能性，就算有，她也不会选择和它合作，站到与人类对抗的阵营去。
　　所以一旦凡岐表现出“软化”的迹象，谈尧才更察觉到不对劲，“你想做什么？”
　　凡岐：“我需要一个有力的求证。”
　　“什么求证？”谈尧满头雾水。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接近飞行器，凡岐看见飞行器底部的支撑杆被热炙的黄沙淹没了大半，队长就站在舱门口等她们，她微微颔首，说：“等下再解释，只是我需要你帮我牵制住付涧。”
　　牵制付涧，做什么需要另外牵制住她？谈尧愣神的一瞬间，想通凡岐是要做什么了，再一回神，凡岐已经跳上台阶钻进自动开启的舱门。
　　返回联邦的途中，飞行器舱内格外安静，仿佛是一颗灌满水接近爆炸临界点的脆弱气球，压抑的沉默被藏在水底，除了凡岐，所有人都是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只是他们紧张的点迥然不同——队员们仅仅是因为队长的一番严肃交代而不自觉的紧张，谈尧是为了即将面临的一场猝不及防的风暴。
　　要想证明精神网的生命极限到达了什么程度，只有一个办法——竭尽全力奔着杀死它的念头去。
　　飞行器稳稳停落在停机坪，凡岐提前脱下了沉重的防护装备，汗湿的作战背心被风一吹格外凉爽，舱门开启，待所有人跳下台阶，工作人员逐一回收了装备和头盔。队长抹了把额头闷出来的热汗，和她们告别后直接带领着队员们离开——他们准备在军区总部冲个凉再回研究所。
　　紧接着，凡岐拒绝了总部派遣的送她们回去的悬浮车，谈尧回头望了一眼夜色中静静屹立的灯火通明的军区总部大楼，大门处巨大的雕像神圣而庄严地于刺目光线中高举着盾，她狐疑地问：“你知道它在哪？”
　　凡岐很诚实地回答： “不知道。”
　　“那你现在是准备去哪？”在谈尧无语凝噎的时刻，她抬头看了眼夜色，语气肯定，“是它有求于我。”
　　言下之意便是我凭什么要等着它。
　　“她说得对。”一道浸润着笑意的声音突兀地在她们身后响起，谈尧条件反射地回头，只见几步之外，它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那里。
　　不知为何，她觉得它心情不错，不是那种流于表面的高兴，而是更深一层极为隐秘的胜券在握的感觉。
　　它好像认定凡岐会倒戈到它那边。
　　在联邦，夜幕和白日的界限并不分明，因为迷离炫目的全息投影如同不息的游魂，游荡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间，除了之前的贫民窟，联邦的每一寸土地都沐浴在光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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