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破戒
贺远川湿着衣服站在房间的正中央,头发“嘀嗒”往地上滴水。
除了猫,房间所有的抽屉都被抽出来一半,衣柜门大咧咧地敞开,全都张着大嘴,仿佛在嘲笑着此刻的他有多么不堪。
剧烈的愤怒催得他头疼欲裂,贺远川情不自禁闭上了眼,嘴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刘姨收好了伞,拎着条干浴巾跟上来,声音发着颤:“我看是拎着个包出去了,不知道装了几只,哪知道他今天突然回来……平时我都注意着不让猫出来,就怕被他看到……”
“他人呢?”贺远川问,他长长呼出口气,尽力控制自己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开车走了。”刘姨说,用手抹眼泪:“不知道上哪去了,我也没敢问。”
贺远川在房间低头站了会,这期间无数念头疯狂地在脑海中翻涌。
“你先回房间吧,刘姨。”贺远川淡淡说,俯身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手机,视线往地上搜寻。
“擦擦吧。”刘姨把浴巾递给他,“冷呢这天,猫等会我再出去找找……”
“不用。”目光停住,贺远川垂眸从地上拾起哑铃,是乔稚柏带来的,拎在手里掂了掂:“你找不到。”
贺临带走的东西,没人能找得到。
四只猫对贺临来说,找个地儿随便扔掉,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贺临不在乎这些,带来不了任何价值的东西,会和他一样被扔在陌生的小镇独自生活这么多年。
窗外暴雨越下越大,贺远川面无表情地拎着哑铃出了房间,在刘姨惊恐的目光中举起来,用力砸向墙角闪着红光的设备。
第46章 破戒
贺远川当天晚上沉默着砸掉了家中所有的监控, 碎片四溅,一些塑料颗粒落到他的头发上,零星的溅入眼里,他低头揉揉, 砸完所有后将哑铃随意一扔。
哑铃在地上滚了两滚, 咕噜噜堆到墙边。
他推门出去,穿过光秃秃的花圃, 黄土被雨水冲洗出污糟的浑汤, 大步出了篱笆院门。
暴雨铺天盖地泻下来,砸得人挪不动步。
慌乱的脚步跟在身后, 他回头看了眼淋着雨的刘姨, 还是接过了伞。
雨太大,即使打着伞,裤子也很快湿了。雨点溅在脚边,不一会儿就浸透了他的鞋,感受到冰冷的湿意缠绕在皮肤上的那一刻,第一念头不是好冷——
是幸好学校旁的那家浴池开着门。
他在雨里麻木地站着,不知道要去哪。
贺临每年在清野镇待不了几天,除了这栋小洋楼, 不会再有其他住处。
贺临或许会将猫直接扔掉, 或许会带着猫离开清野镇。
再扔掉。
无论哪种, 在这样的严寒加暴雨的晚上,贺远川想不到四只猫要如何存活下去。
也想不到这件事该怎么和程澈说。
附近的角落他都一一去看,没有踪迹, 他去了好些地方, 皆无所获,意料之中。
最后在街边看见了只大着肚子的猫, 躲在店铺门口倾斜的广告牌下,瑟缩着身子喵呜叫,大概那个小拐角比空荡荡的门口更具有安全感。
拐角太小,广告牌看着破落多年,在暴雨下用处不大。
清野镇的路政做得和巷子里的灯一样差,下水道凹陷处堆满积水,贺远川举着伞在路对面站了很久。
这里落后,封闭,遥远。
且孤独。
他知道贺临到底想要什么。
皮带在身上抽断了也不哭,被踹膝盖也牢牢钉子般笔直站着,还有什么会比看这样一个高昂着脑袋,永不低头的犟种服软更加畅快的事呢?
在从前,贺远川觉得万物各有命,不去插手任何因果,同样的,这个世界给予他的因果从始至终都是他独自受着。
大肚子的猫头顶落下把伞,贺远川顺着屋檐空着手往回走,他抬胳膊捂了把脸,擦去雨水,久久才放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从列表中翻出傍晚在车里通过的那个微信,打了过去。
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笃信的信条在逐步瓦解,不由自主地开始去插手一些东西,猫也好,其他也罢。
他想接住下坠的塑料瓶。
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多年后的程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反复去想,没有答案。
在他后来与贺临打过的数次交道里,程澈大概看得出贺临的为人,对那样一个冷漠重利的人来说,是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这个机会。
那四只猫是贺远川的软肋。
不。
其实猫不是。
贺远川一定是放弃了一些东西,所以被丢到荒郊野岭的猫才会重新被找到,完好无损。
放弃了什么呢?
贺远川不曾提过。
但即使他不提,程澈也足够清楚。
这是一切的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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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远川第二天没来上学,一问说是请假了。
程澈拎着从隔壁早餐店买的包子豆浆,旁边是张空荡荡的桌子。
他吃了自己的那一份,把贺远川的那份放进隔壁桌子的桌洞里,上了半天课,他还是没忍住,赶在大课间给贺远川发去消息:你没事吧,请假了?
贺远川回得慢,程澈发完握着手机趴着等了好一会,手机才弹条新消息。
【宇宙好心大王】:没事儿。
程澈手指动了动,打出又删,删删减减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