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梦
风时不时掀起纱帘的一角,从缝隙里挤进一道金灿灿的光。
这道光随风而动,爬上程澈的额,再到眉峰,再到眼睫。
爬到眼尾时,程澈终于蹙了蹙眉,但没醒。
贺远川盯着那人皱起的眉又一寸寸地缓下去,随后便整个人往里边又贴了贴,似乎是想要躲阳光,也或许是想躲他。
也不怕着凉的?
他没急着起床,躺在那看了好一会,才伸手,拽着那人身下压着的被子,慢慢地往他这边拖了些。
随后才站起身,轻步走到窗边,将那抹轻飘飘拂动的纱帘往里侧塞,遮挡住刺眼的阳光。
第28章 春梦
程澈没回消息, 握着手机就那样睡着了。
这晚他做了一个非常混乱且难以言喻的梦。梦里先是暴怒的程赴,再是痛苦的傅萍,爷爷还没死,胡翠兰还再遭受暴力。
之后开始下雨, 他躲在房间床边的夹缝里, 听着邻居哥哥一家的说话声,随后楼下铁门便被敲响了。
是邻居阿姨要来给他送菜吗?他起身要去开门, 脚刚踏出去, 敲门声却越来越大,随后震耳欲聋, 外面的人没了耐心, 喊:
“程赴——他妈的还债!”
他弯腰往房间走,关了小台灯,雨太大,从房间的四面八方溢进家里,滴落到床上,书桌摊开的书,再到自己的身上。
越来越大,越漏越多, 最后雨水像倾斜而下彻底浇透了他。
黑压压的屋顶像是要吃人, 衣服粘腻地贴在身上, 浑身是汗与雨水混杂在一起,快要不能呼吸。
场景突然变换,身边是连排的红棚子, 雨不再下了, 身上的衣服也是干燥的,一抬眼, 贺远川在街对面正被几个人推搡,有矮个儿,胖子,还有王虎和张决。
酒瓶子就要再次落下,程澈发了疯似的往前跑,摩托从身边擦肩而过,要赶不上了,那瓶酒朝着贺远川的后脑勺去了。
不要——不能——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一头栽到地上,喉头发紧,快要窒息的临界点,世界乍然明亮。
他红着双眼睛抬头,身处的场景又变了,自己躺在一张双人床上,窗户边的纱帘轻飘飘地拂动。
安宁,平静。这里像乔稚柏的家,但布局又有些出入,旁边躺着一个人,眉眼熟悉,是仍在熟睡的贺远川。
下一秒,贺远川醒了,他张嘴说了什么话,没有声音,只有那张唇上下轻动,嘴边微微扬起,温柔的,安全无害的。
和所有人看见的贺远川都不一样的贺远川。
在说什么?程澈怔怔看着,什么都听不见。他突然特别想知道答案。
这里没有狂风暴雨,也没有碎掉的酒瓶与玻璃,只有痒痒爬上眼角的小飞虫,告诉他“受伤了要先问问自己疼不疼”。
他疼。
于是他慢慢地爬起来,凑过去,俯下身,落在那人的怀抱中,对着柔软的答案,贴了上去,想要读懂听不清的话语。
好像不是烦……
原来是一见到你,因为感到太过温暖,而惶恐到想要逃跑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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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已是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
程澈面色古怪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也没动。他低头看了眼,又面色古怪地叹了口气。
一直坐了得有二十分钟,他才僵硬地从床上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弹起,慢吞吞地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去了旁边的卫生间。
清野中学虽是师资力量有限,但该教的的也都教了。青春期嘛,他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很正常。
只是梦里的对象不大正常。
他就着水龙头搓洗衣服,越洗越心烦,搓完后他拿着回了房间,找根衣架挂在了窗户边上。
直男会这样吗?贺远川会这样吗?
应该不会吧,他说他不是。
程澈心烦意乱,掏出手机看,微信栏有新消息,他点开看。
消息来自昨晚,是贺远川拍的照片,第四题。
他看了眼试卷编号,从自己的那摞试卷里找出这一张,正面反面拍完,正准备发过去,顶部时间显示才早晨六点多。
这个点,他应该还在睡吧?
他又把手机揣回去,从门口取了黑色鸭舌帽戴上,小心避开伤口,又从猫粮口袋里用塑料袋装了些猫粮,装完密封好,拎着一兜子猫粮下楼。
院子里静悄悄的,江河和江蔓都没起床。打架的那天晚上钥匙丢了,他得去配副钥匙,不然出行不方便。
程赴的房间门也关着,没锁,估计又是一夜没回,他把铁门虚掩上,拎着塑料袋去找赵庆。
昨晚刚下过雨,地面上还有些潮湿,带着青石板也滑溜溜的,走起路来要小心。巷子里没有人,赵庆开门还得一会,通常早上七点多会从里拉开小卖部的卷轴门。
墙边有几只小猫,都是眼熟的,玳瑁,狸花,还有一只新小猫,个头小小的跟在玳瑁后面。
程澈往树荫下的干燥地上倒了点猫粮,剩余的攥起来还有一小拳头,他把塑料袋团紧塞进口袋。
时间还早,拐口不远的有俩家包子铺,他在常去的那家顿了下,还是去了另一家。
这两家他爱换着吃,吃到在店主快对他感到十分熟悉的节点巧妙停止,再改吃另一家。
坐在包子铺吃了两个刚出炉的包子,喝了碗八宝粥,吃完付了钱,他返回乌海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