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敛呼吸微顿,问道:“南皇那边贺礼到了吗?”
江闲:“到了,明天午时进贡。”
江敛叩在桌上的手指缓缓收蜷起,“堂兄,可以动手了。”
江闲瞥他一眼,“我以为你还能继续忍下去呢。”
忍?
他的忍耐需要人付出代价。
江敛起身挥袖离开,桌上只留封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南皇太子手信,落款:钱蝶兰。
第10章
第三日。
沈无霁恍恍惚惚地醒来,他下意识盯住窗外漆黑的天,胸口沉甸甸得难受。就像有人往那码了堆湿柴火,火星子欲燃又灭,连点了三天还是湿漉漉的一片。
盯着盯着,沈无霁猛地咳嗽起来,胸口喉咙舌根痛得发苦,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仿佛有无数人在说话,可他听不清楚那些人在说什么,只觉得烦躁。
“吱吖——”
一个黑色的人影走了进来。
沈无霁勉强撑起身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
人影走到跟前,将散发熟悉腥臭的药递到他面前:“殿下,这是今天的药。”
沈无霁盯着药呆滞了下,直至药腾起的苦热浪扑了他满脸,呛进了喉咙,一把火似的把胸口的那股湿柴全部点燃。
小玄子凑到他眼前晃动手指:“殿下——”
“啪——哐当!”
沈无霁猛一抬手掀翻了满满当当当的药碗。
他一句话没说,就死死盯着小玄子,撑着床沿的手臂在颤颤的抖。
小玄子‘咕噜’下吞了口水,他不敢看沈无霁那隐在阴影下仿佛要燃起来的瞳孔,连忙蹲下身去捡药碗。
沈无霁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他用力摇头,呼吸逐渐加深,然后身体忽地一软,陷入无边的黑暗。
等沈无霁再度睁眼时,钱嬷嬷已经守在了床边。
“殿下。”钱嬷嬷行了个礼,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沈无霁,“该喝药了。”
她脸上带着笑,却用一个眼神就让沈无霁感到喘不上气。
沈无霁呆滞地看着她,他缓缓挪开视线,被窗外的太阳刺得眼前直泛白芒,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颤着嗓音,别无所选地祈求道:“嬷嬷,我好像做了噩梦……”
钱嬷嬷和蔼地问:“哦?是什么噩梦?
沈无霁嘴唇蠕动了下,几天里的记忆瞬间窜上心头。
因为他的任性,掌厨的胳膊折了。
因为他大发善心,何才人的孩子没了。
因为他耍脾气,彩星彩月彩雯现在还卧床养伤……
沈无霁猛地捂住太阳穴,那里突突直跳得痛,他忍不住冲着床嘶吼一声。
“咔嚓——”
小玄子递到眼前的汤药再次被沈无霁打翻了。
他不停地喘着粗气,眼前的小玄子一晃一晃的成了两个人。
大火仿佛又熊熊地燃了起来,燃得他心脏如擂鼓般咚咚跳,浑身燥热难耐,亟待将那股怒气发泄出来。
面对时不时发呆、时不时发狂的沈无霁,钱嬷嬷十分平静地接过药碗,等小玄子强制用被褥将沈无霁捆住压在床上后一勺一勺把药灌进他口里。
灌完后,钱嬷嬷松手摔碗,砰的一声把缩在榻上的沈无霁吓得直发抖。
小玄子蹲下身把碎渣一一拾起,不一会儿便弄了满手血迹。
他捧着碎渣走出门,迎上了一众隐晦的同情神色。
小玄子似有所感地抬头和大家对视,然后摇摇头,一脸平静地示意自己没事。
大家收回视线,等小玄子离开后仍是不免唏嘘嘀咕两句。
开云轩的宫女太监们都知道三殿下身体有恙心情不好了,时不时就会砸些东西打些人,还好有钱嬷嬷和小玄子顶在前面。
关于三殿下的暴戾传言再次不胫而走。
后宫去了位还未出世的小主子,大家正为这件事情杀畜生、找凶手闹得焦头烂额,顶多茶余饭后聊一聊三殿下的喜怒无常,没空去关注到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知晓妃子流产真相的禁卫更不敢对外张扬,他们躲在一处角落,细细琢磨着这三日发生的事情。
不对劲。
那天晚上中药的畜生不对劲。
后面老是打断他们说话的钱嬷嬷不对劲。
第二天三殿下直接一病不起更不对劲!
要不是怕那晚事情曝光后会连累他们,他们是绝不可能收钱嬷嬷封口费的!
两人纠结得直扯头发,其中一人小声道:“反正那天晚上已经向副卫禀报过了,他没发话,咱俩就当没发生过得了!”
另一人瞪他:“什么叫没发话,副卫早上都说觉得不对劲还是上报给正卫为好,这么大的事情迟早会查到咱们头上,副卫又不在场,连累不到他。”
“那怎么办?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
“要不直接找正卫去?那天晚上有出勤记录,咱们后面也就落了三殿下说的那句话,不算知情不报。”
“……”
太学下学时间,江闲派人给江敛送了封手信。
信上写到:禁卫主动汇报,正卫已知此事。
江敛瞥一眼,随即便向禁卫借了火折子将纸条烧成灰烬,平静地与禁卫往开云轩走去。
那两名禁卫向上汇报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事情,哪怕他们不说,江敛也会安排人不经意去泄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