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虞易中毒
哄小孩似的举动,让楚策怔了怔。
他也该恨梅庚的,就像梅庚恨他那样,他们曾经像两条野犬,互相撕咬,鲜血淋漓。
可又偏偏知道,眼前才是梅庚最初的模样,温柔强大,试图将所有人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是他将如斯温柔的梅庚逼成了只知杀戮的兽。
楚策迟迟未接,梅庚略抬了眼去瞧他,正对上少年怔忡的眼神,眼眶俨然红了一圈,像只耷拉耳朵尖的小猫咪。
“梅庚。”小猫咪开口了,梅庚自鼻腔哼出个嗯来。
于是小猫咪眉眼也涌上郁色,抿了抿唇,犹豫良久,方才温温吞吞地轻声:“杀了姜戎。”
轮到梅庚愣住,“什么?”
他着实没想到,楚策会用这样无谓又温和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放他回去,后患无穷。”楚策点漆似的眸子内盈满认真。
“不是杀他的时机。”梅庚皱起眉,“能逼得他们放弃捉你去和亲已是不易,若西夏使臣死在大楚,怕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楚策聪慧非常,怎会不知此时杀不得姜戎?梅庚眼底带着几分探究瞧他,以眼神询问他原因。
但也没瞧出什么,楚策压根不与他对视,只是垂着眼沉思。
又是良久,楚策才叹了句:“是我心急了。”
怎能不急……
姜戎便是当年那盘死局最初的棋子,生生地将他与梅庚都逼上了绝路。
有那么一瞬间,楚策甚至想问上一问:“若知我逼不得已,你可还恨?”
终是说不出口。
纵使受尽千般折磨,也不愿吐露的真相,即使现在说了,也不会让任何人放过自己,只会在被隐藏起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梅庚捏着药碗的手紧了紧,半眯起了眼,眸光暗藏着沉色。
不对劲。
楚策非常不对劲。
他还是那副温软的模样,退了烧后的脸色苍白,但昨夜的惊吓仿佛对他没有影响,仍旧谈笑晏晏,似是与平日无异。
可梅庚就是若有若无地感觉到了楚策的异样,他好像有一个秘密,死命地捂着不肯叫人发现。
两人之间的沉闷,被楚策轻轻接过那颗果脯而结束,面不改色地喝下半碗药后,楚策将果脯丢进口中,酸甜遮住了苦涩,似化作千丝万缕,缠上了心。
梅庚觉着他应该捏着小家伙的喉咙,狠狠质问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可是瞧见他腕上已经转为乌紫色的指痕,又不忍了。
直到楚策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睡过去,梅庚望向窗外如洗碧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空寂房中,呼吸声浅浅,睡着的楚策轻轻呢喃了什么,传入梅庚耳中,换得额心一个疼惜又珍视的吻,蜻蜓点水,轻触即离。
“梅庚……”
温温软软,带着不自知的眷恋,让梅庚即将狂风骤雨般压抑不住的怒火悄然散去,顿时雨过天晴。
梅庚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楚策还小,不是当初那个狠下杀手的帝王,至少现在而言,他是无辜的。
像是在为自己的不忍寻找借口,又或是刻意忽略了心底油然而生的某种…歉疚。
风溯南和虞易闻讯赶来时,已是午后,梅庚正哄着楚策吃那碗芋圆桂花粥。
偏偏一向乖巧的楚策使起了小性子,仿佛变回了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活泼而又狡黠,非要折腾梅庚哄半晌,才纡尊降贵地吃下一口。
梅庚对此捉摸不透,怀疑是否是他年纪大了,实在难猜这小孩的心思。
到后来,梅庚总算是发现楚策就是故意的,当即双目一眯,单手托着粥碗,似笑非笑地睨去一眼,小家伙年纪小,他本也不愿多做轻薄,甚至连贴着唇这种浅浅的吻都没有,更不曾同塌而眠。
可谓当之无愧的坐怀不乱。
但此刻露出的戏谑神情却携了几分邪肆的轻佻,楚策脑中警铃大作,梅庚到底能有多恶劣没人比他更清楚,下一瞬便听见了轻描淡写又含着笑意的威胁:
“小策如此胡闹,是想本王用嘴喂了?”
轰!
小殿下精致瓷白的小脸倏尔蔓上绯红,直蔓延到了精巧耳廓。
门外探视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神情各异,被震惊到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
第五十九章 虞易中毒
十分巧合,刚进门的秦皈也听见了王爷那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调戏,瞧见门外站着的三尊石雕,面不改色地心道,这算什么,他常在王府转悠,时不时地便能瞧见这两位打情骂俏。
风溯南无意间瞥见神情自若的秦皈,当即肃然起敬,递去个钦佩眼神——这都波澜不惊,您强。
秦皈很是受用,淡定颔首——过誉过誉。
任谁天天瞧着,都会像他这么平静。
然而没过多久,里头便传来梅庚轻飘飘的声音:“别杵着了,进来吧。”
都是老相识,互相不客气,但陆执北还是狠狠磨了磨牙,心道您老还知道我们在外面等着呢?
三人进门,瞧见的场景还算和谐,楚策恹恹地靠在软枕上,梅庚坦然坐在榻边,二人分明手都没牵,却萦绕着似有若无的亲昵。
楚策的情况风溯南和虞易都知道,但知道归知道,亲眼瞧见他那副羸弱模样,加之这受伤原因,不约而同在心里狠狠骂了姜戎一句——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