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早夭之象
他的小少年衣衫不整,半露着肩头,从破碎的木门中踉跄摔了出来,唇角还带着极刺眼的血迹。
那女人认出了梅庚,刚欲开口,便见那俊美男人面色难看的脸上,骤然涌现出嗜血的杀意,像是大漠中濒临绝境的狼,拼了性命也要给对方致命一击,豁出一切的暴戾。
姜戎和姜梓川出来时,也瞧见了那站在院中脸色阴沉的年轻男人,皆是一怔。
毕竟身在大楚,姜戎皱了皱眉,此事被撞破怕是再难继续,他颇为惋惜地瞧了眼地上半晌没爬起来的楚策,眼底欲色更浓。
显然,楚策脆弱又无力的模样取悦了他。
若不是被打搅了好事,他还真想试试半死不活的楚策还有没有力气反抗。
“姜戎,你想死。”
梅庚用极尽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他的杀意毫不掩饰,平静之下实则是已经燃烧起的怒意与狠辣,没人会怀疑他此刻这句话的真实。
他动了杀心。
姜戎本想开口讥讽,却瞧见他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杀意便浓郁一分,某一刹那,姜戎甚至觉得他是踏着尸山血海走过来。
但梅庚并没有真的动手,他只是过去将毫无声息的楚策抱起,瞧见他惨白着脸与唇边鲜艳的血迹时,胸膛内的心脏几乎被千刀万剐似的疼。
“小策?”
轻轻柔柔的低声,极尽珍视。
楚策并没有真的晕过去,他只是疼得没力气动,细细地抽着冷气,艰难地对梅庚绽出了个脆弱笑意,小口小口地抽着气道:“梅…梅庚,我…怕。”
我怕。
两个字入耳,却仿佛一块重石狠狠压在心上,又疼又窒息。
楚策从未对他如此直白地表露恐惧,但此刻却红着眼眶,紧蹙着眉向他求救。
“不怕。”梅庚轻轻在他眉心落了个吻,兀自越过姜戎抬腿进了屋。
只剩西夏的三人在院中,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姜戎,这种事被打搅自然不高兴,蒙面的姜梓川也皱眉,眼底流露淡淡冷色与不悦。
“滚出去。”房中传来梅庚的淡声,紧接着又跟了一句,“不滚,就死。”
姜戎狠狠磨了磨牙,冷声道:“走。”
这事儿本就是他们理亏在先,闹大了反而不好看,何况今夜吃亏的可是那个小可怜皇子,姜戎带人离开,走到院子门口时,又高声笑了笑:“西平王,今日我吃不到,来日在西夏,他还不是任我想肏就肏?”
自然无人回答,却被刚进院子的秦皈和五味听了个真切。
秦皈把肩上扛着的五味公公随手放下,而后毫不犹豫地抽剑而出,对着姜戎便招呼了上去。
姜戎愣了一下,只当他是梅庚的随从,却未料到他竟如此果断地动了手,当即抽出佩刀,可那剑刃却极刁钻地擦着刀背而过,挑破了他肩上的衣物。
缠斗之下,姜戎也发现对方并没真的想杀了他,交了几个回合的手便各自退开,秦皈收了剑,面无表情:“这是教训。”
话音刚落,姜戎身上的长袍便应声而落。
他压根没想要姜戎的命,不过是想稍作报复而已。
光着上半身的姜戎气得脸色铁青,被人剥了象征身份的衣物,无论是在大楚还是在西夏,都是奇耻大辱。
姜戎狞笑着连连道:“小子,你给我等着!”
秦皈波澜不惊,摆明了小爷搁这等你,你来啊?
但姜戎自然不甘将事情真闹得众人皆知,也只能脸色阴沉地带着姜梓川和西夏女人离开。
第五十六章 早夭之象
梅庚无心搭理外面叫嚣的姜戎,他怀里的楚策喘息微弱,刚一放榻上,便蜷缩起来抱紧自己。
梅庚曾见过无数次,彼时他是那个施虐的人,楚策疼得狠了,便这么一声不吭地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小策。”梅庚喉间干涩,坐过去将楚策抱入怀,见他紧紧攥着已经松散下的衣襟,伸手轻轻点了下少年不断轻颤的腕,随即扣住了脉门,运起柔和温热的内力试图缓解小家伙的痛苦,沉缓柔声:“伤到哪了?让我看看。”
即使不看也知道,姜戎那个王八蛋下了狠手,见了血,怕是受了内伤。
楚策没吭声,咬紧牙关细微地轻颤,满口的血腥味。
梅庚很快发现怀里的楚策似是神志不清,竭力将自己蜷缩起来,染了血的唇微微翕动,似乎是在说什么。
梅庚附耳过去,勉强听清了楚策的气音,当即面露怔忡。
楚策在重复一句话:“杀了姜戎。”
“杀了…姜戎?”梅庚喃喃着重复了一句,心中杀意再起。
楚策的善良不可否认,但他的狠绝梅庚也见识过,受此大辱想杀了姜戎也在情理之中。
梅庚并未生疑,只是轻轻地应下:“好。”
见楚策渐渐镇定下来,似是昏睡了过去,梅庚犹豫片刻,将他衣衫拉好,重新抱起人迈出房门,对在门外守着的秦皈道:“去太尉府,请陆执北去王府。”
——
后半夜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湿了青石路。
陆执北知道接待西夏使臣的晚宴,但却没想到夏人竟然敢公然在皇宫对皇子动手,瞧见楚策背后大片的淤青时,陆执北也忍不住骂了句混账。
楚策身上的淤青不止背后,手腕上也有被捏出的指痕,后腰处磕在桌沿上的淤痕,从进了王府开始,他便没再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