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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整日在屋子里?”陆青梧不知何时进了门,“昨夜下了雨,今日外头也不算热,阿栩,也出去走走吧?”
“不了。”凤栩瞧过去,见陆青梧端着药来。
这几日殷无峥只在夜里回来,倒是陆青梧和凤怀瑾日日都来,凤栩也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更不曾索要蜜饯果子,陆青梧瞧得神色复杂。
幼弟娇气,她老早就知道,也惊诧于父皇母后和夫君竟会养出这么一个逍遥王来,但好在凤栩不惹人烦,彼此间也算是客气,她可是见识过这位主儿因感染风寒服药时的模样,一脸的苦大仇深,仿佛那药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喝一碗药,能吃两碟点心。
但她还是将准备好的蜜饯摆出来,轻声说:“以前少一颗都不行,现在是不喜欢了?赵院使也是,怎么成日里叫你吃这些药。”
凤栩没接这话,他今日格外沉默,时常走神,像是因什么事而忧心忡忡,拿起蜜饯吃得也敷衍,一点点地啃。
陆青梧本想问问他怎么了,却突然瞧见凤栩手中吃了一半的蜜饯掉在了小炕桌上,而凤栩也面色骤变,低哑道:“带怀瑾回去吧,嫂子。”
“阿栩,你怎么了?”陆青梧眉头一皱,她哪能瞧不出凤栩的态度不对劲。
可凤栩却直接对外吩咐道:“来人,送他们走。”
陆青梧还没机会说话,便被突兀现身的暗卫请了出去,连带着在院子里玩的凤怀瑾。
055.私心
长醉欢发作的时间很规律,七日一次,只是凤栩过得浑浑噩噩,又许是有意逃避不愿去想,待察觉不对时才想起是日子到了。
越是抗拒就越是害怕,凤栩从来不是怯懦的性子,否则当年也不会提着一把剑硬生生杀出城去送走了陆青梧母子,更不会在陈文琅的酷刑折磨下死咬着牙扛,但长醉欢不同,那些伤痛只能撕烂他的血肉,可长醉欢却能掰断他的傲骨。
它能让他变成另一个人。
凤栩恨死那个陌生的自己了,可他没有办法,他从短榻上下来,一步步慢吞吞地挪到了内室去,将自己团起来裹进了被子里头,密不透风。
大霄建国后新君推恩变法,削藩收权,一条一条政令从中书省下达,经由门下省审批,再由尚书省与其辖六部官员分别执行,殷无峥听闻净麟宫的消息时,刚好是议政后去净麟宫的路上,他不敢耽搁,直奔净麟宫而来,才一进门,便发觉屋子里是出乎他意料的安静。
殷无峥几乎是在瞬间慌了起来,直至他瞧见榻上的小鼓包,才猛地松了口气,回过神后才发现掌心一片湿腻,是惊出了冷汗。
凤栩也听见了外头的声音,可他不想动,长醉欢的发作并非立即折磨的人生不如死,而是温水煮青蛙般一点点细嚼慢咽地将人蚕食,初时或许还会觉得不过如此,但渐渐地就会知道这东西的恶毒之处,如今的凤栩就是在等待处刑的缓慢过程,刚吃下去不久的那碗粥也在脏腑内翻腾着。
现在天还热,凤栩的被纵然轻薄,但人这么捂着也不是回事,殷无峥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缩成一小团的凤栩从被子里强行弄了出来,果然见他汗涔涔的,却没遭到什么反抗,连被抱在怀里,凤栩也都没什么反应,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怎么样,很难受?”殷无峥将凤栩脸上濡湿的乱发拨开,露出那张清瘦苍白却俊朗的脸。
凤栩生得很好看,明眸皓齿,五官清隽柔和,笑时的梨涡也可爱,当年在长阶上初见时,一眼惊艳的不仅只有凤栩,殷无峥也曾因那俊俏明媚的少年郎有过片刻的失神。
可如今的凤栩憔悴苍白,也少了少年意气,听见殷无峥的话的反应也木然,轻哼出了个笑,“挺好的。”
殷无峥知道凤栩怨他,但不要紧,只要凤栩活下去,他们之间就还有来日方长。
他问过赵院使有没有法子能让凤栩更轻松些,哪怕让他晕着也比清醒着熬过去要好,但赵院使也别无他法,长醉欢是他配置的,他很清楚里面有什么,其中有几味便是配置房间那些软骨散的东西,凤栩根本碰不得,否则只会功亏一篑。
将人打晕就更不行了,凤栩原就虚弱,总不能七日打晕一次,长醉欢还没戒断,凤栩就要被打出毛病来了。
所以还是只能熬着,熬过去就赢了。
凤栩的情绪很萎靡,殷无峥便轻声对他说:“知道那时候我为何总躲着你么?”
他甚少提起从前,凤栩也不愿提,这个时候他说起来,凤栩心里就更难过,他垂眼自嘲地低声道:“讨厌我,还要再这么郑重其事地跟我说一遍?”
“不是。”
殷无峥的否认出乎凤栩的意料,甚至于对将要到来的折磨都暂且无暇顾及,凤栩终于抬眸,目光狐疑,“你说什么?”
殷无峥对他的厌恶凤栩早早就知道,他从殷无峥冰冷的眼神中无数次读懂了抗拒与嫌弃,但现在殷无峥却否认了。
四目相对,殷无峥低头亲了亲凤栩的鼻尖,“应当说不止是,我看不惯你骄纵跋扈,看不惯你不学无术,但是凤栩,真正让我退避三舍的……是因为嫉妒啊。”
凤栩难掩惊诧地睁大了眼,又听殷无峥苦笑了声。
他的声音很轻,却也如同自嘲。
“我嫉妒你有父母兄长的疼爱,嫉妒你父母慈爱兄友弟恭,嫉妒你能肆无忌惮任性妄为,阿栩,你知道么,天下间再珍贵的珠宝玉器都配不上朝安城的小凤凰,你是大启最耀眼的珍宝,好像天生就该坦坦荡荡地活得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