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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无数弩箭如密雨般射出,亲卫猝不及防下死了大半,殷无峥揽着凤栩躲入门后,凤栩被他按在胸前,恰能听见他胸膛内有力而平稳的搏动。
门缝内可窥外边境况,许多黑衣人出现,殷无峥的亲卫们根本不敌。
“是死士。”凤栩低声说。
殷无峥自己也养着暗卫,怎会瞧不出这些埋伏于此二话不说就下杀手之人的底细,他低声说:“清云行宫不小,你寻个地方暂躲片刻。”
他正要有所动作,却忽地被凤栩按住了肩。
“该暂躲的是你。”凤栩的声音冷静到全无波动,“亡国君本不该活到今日,殷无峥,你要长命百岁。”
“凤栩!”殷无峥因震惊而扬高声,可凤栩却对一同躲进门劫后余生的亲卫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带你们陛下走,等到段将军的援军就安全了!”
与前朝废帝相比,显然是新主更要紧,几个亲卫对视一眼,当即也顾不得许多,便将殷无峥拖着往后走。
“凤栩,你胡闹!”殷无峥从未见过这样的凤栩,他沉静自若地脱去了那身碍事的宽袖袍子,从地上捡了把银光料峭的长剑,机弩绑在他清瘦的腕子上。
他不肯离开,几个亲卫竟也压制不住他,凤栩眉心轻蹙。
“殷无峥,是你别再任性才对。”凤栩说完,后退一步后,对殷无峥微微露出笑,“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吧,殷无峥,我从前不会做这样的事,现在也不会,只不过如今能把宋承观和陈文琅送下去的只有你而已,所以——”
“滚吧,别在这里碍事。”
身形单薄的凤栩气势陡然而变,似乎这两年而来压抑的怨气与憎恨都在这一刹迸发,恨与爱此刻在他身上交织成锐利如刀刃般的锋芒,是复仇也是守护,他猛地推开了那扇宫门——
这样的背影,殷无峥也曾见过一次,是他们相识的第三年,也是分别的那一年。
凤栩纠缠近三年,期间用尽无数手段,那次他命人演了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殷无峥还记得彼时凤栩那个演技拙劣的背影,在漫长而无形的时光中,这两道身影逐渐重合——
他曾对凤栩的真心嗤之以鼻,狠狠插在凤栩心头的那把名为无情的刀,终于在两年后的今日,正中了自己的心口。
“凤栩!!”殷无峥终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他竭力试图挣脱,狠声怒斥:“放肆!还不放开朕!”
凤栩听得见身后的咆哮,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死士都是十里挑一的好身手,当年的靖王也曾读书习武,但他拳脚功夫本就一般,这两年的搓磨下来更是虚弱不堪,他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但——
没关系。
哪怕能拖延片刻也好。
他是大启最后一位君王,他不要死得不堪又可笑,他要选择自己的死法——天子即便是死也要坦荡无畏。
何况他死而无憾了。
凤栩靠着机关弩箭杀了两人,之后便是节节败退,他的身上被利刃留下伤痕,每一次挥剑都只能尽力阻挡,他在群攻之下甚至没办法为殷无峥多拖延一点时间,他窥见无数道寒光落下,酸软的手臂抬起,以剑身阻挡锋刃,可自剑鞘传来的巨大压力迫得他膝盖一弯,单膝狠狠砸在石子路上,剑刃已出现缺口,他脊背挺直,握剑的手却在颤。
到此为止了,凤栩有些解脱地想,终于要结束了……所有的一切。
就在他已经快握不住剑也撑不住的时候,一道身影迅疾如闪电般出现在死士身后,长剑挥下,眨眼间便杀数人,血色迸溅在他神色森寒冷冽的脸上,凤栩愕然抬眸:“殷无峥…”
殷无峥不语,也并不与死士正面相抗,杀了人便干脆利落地退开,动作飞快揽起凤栩横抱在怀,转头便向行宫内跑。
“殷无峥…”凤栩还有些没回过神,“你怎么…”
殷无峥脸色紧绷,凤栩只能瞧见殷无峥似乎因紧咬后槽牙而绷紧的下颌,却并不答话,他步履生风般跑得飞快,哪怕怀里还抱着个凤栩也依旧稳当,凤栩终于回神,他发现殷无峥并未在行宫内躲藏,而是径直跑向了正在交战的正门。
凤栩还想说什么,却在某一刻神色骤然一变。
熟悉的、令他作呕的渴求正在悄然萌芽,竟然在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凤栩的脸色转眼间灰败下去,他几乎是从牙缝中逼出话来。
“放下我,殷无峥…我宁愿就这么死在这儿!”
殷无峥动作不停,却也已经听出凤栩语气的怪异之处,像是陷入了莫名的恐惧中,他甚至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在颤抖,就连方才的生死之间,凤栩都不曾这般畏惧。
可他也仅是轻一抿唇,将抱着凤栩的手臂收得更紧。
——他绝不放手。
045.秘密
段乔义奉命值守皇宫,实为暗中援军,但出城时瞧见拦在路上的晏贺时,段乔义也不觉得意外。
这也是陛下忌惮他的理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眼下这支兵马中除却寻常将士外之人却只听晏贺的命令,而晏贺也曾屡次挪用其他军营的补给军饷,中饱私囊之余便是用以收买人心。
尚未入夜时,甫一得知西营悄无声息地调兵动静,段乔义当即便要出宫——便与晏贺于城门外狭路相逢。
“段都统。”晏贺在马背上冷笑,“陛下既然让你在宫中值守,不知段都统这个时候调兵遣将,是想往哪儿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