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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凤栩轻声说,“父皇说初见母后那日,美人月下捧书,见之难忘,哪怕是商贾之女,也许她正妻之尊,可后来他才晓得,那晚母后瞧的是账本,才不是什么花前月下美人读诗。父皇便说,星星也好,月亮也好,诗赋也好,统统不重要,要紧的是那个人,我却不懂,想着若无花前月下,哪有一眼万年?不过现在明白了。”
殷无峥便问:“你明白什么?”
凤栩轻笑了声,“明白花前月下也没那么要紧,当年我邀你陪我赏月观花,眼下你与我同坐在此看满天星,可到底还是差了些缘分。”
彼时的凤栩一厢情愿,如今殷无峥亦是如此。
殷无峥沉默须臾,说:“不是你说的,纵使强求又如何,起码得到了。”
这话是凤栩自己说的,他还记得,当年他追着殷无峥闹得满城风雨,哥哥也瞧不下去他这样纠缠殷无峥,便摆了桌宴将两人都叫去,本想调和一番,可凤栩我行我素,他嚣张跋扈惯了,当着兄长的面便对殷无峥趾高气扬地说:“纵使强求又如何?起码得到了呀。”
如今想来,凤栩也不难理解当初的殷无峥为何对自己避之不及。
“强求的是人,不可求的是命。”凤栩回忆着旧事轻叹,“殷无峥,当年既然做下决定,如今又为何反悔了呢,你喜欢的是什么,一个听话顺从的凤栩?倘若早知……”
殷无峥便问,“倘若早些知晓,靖王会听话顺从么?”
“不会。”凤栩坦诚,又低声笑,“倘若是靖王的话,学不会听话顺从的,毕竟那可是名满朝安城不学无术的纨绔,行事骄狂,言辞跋扈,才不会管你喜欢什么样的。”
倘若两年前凤栩知道殷无峥喜欢乖巧温顺的男孩,也只会嚣张地让殷无峥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如今提起曾经的自己,就像是在说起其他人的事,殷无峥默然,半晌才轻声说:“不是听话顺从的。”
凤栩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殷无峥的意思。
025.谋划
凤栩最后是被殷无峥抱回房的,连一身衣裳也是殷无峥亲手脱下,纵使夏日穿得单薄,却并不少,凤栩的衣物尽是轻薄蚕丝制成,薄如蝉翼,软似柔云,纵使层叠地穿在身上也不厚重。
待殷无峥褪去一身帝王衮袍上榻,凤栩便贴了过来,清瘦温热的身子依偎般靠进他怀里,轻柔的低声随之响起。
“殷无峥,晏颂清喜欢你。”
凤栩对殷无峥不算热络,哪怕是在榻上,最多只是温顺地配合,唯有他每隔几日出现怪异且混沌的迷离之态时,才会发疯一样地渴求着殷无峥,其余时候多是不冷不热.地自己缩着,殷无峥想做什么他不会推拒,但也不会主动引诱,更别提这样小意取怜般故意贴在他怀里。
在他提到晏颂清时,殷无峥便明白为何凤栩忽而凑过来亲昵,他一直记着晏颂清的仇呢,可也正因如此,殷无峥反倒安心了些。
“晏家有功。”殷无峥轻轻抚了下凤栩的脸颊,顿了顿,才又说道:“晏颂清尚无大过,晏家父子皆身负战功,凤栩,至少现在,我不能动他。”
他是有心削晏家的权,倘若晏贺这头老狐狸聪明些,就该知道如何兵不血刃地保全晏家,凭借晏家父子的功绩,只要他交出兵权,殷无峥自然也会保全晏家的显赫与声望,但无论如何,新主绝不可能刚一登基便诛杀有功武将。
凤栩便凑得更近,轻声细语地吹起枕边风,“那怎么办啊,他喜欢你,殷无峥,我不高兴。”
他身上隐隐又浮现当年任性妄为小王爷的影子,却也只是些许相似而已,倘若当年有人敢在靖王面前对殷无峥有所倾慕,那朝安纨绔怕是能闹上三天三夜鸡犬不宁,绝不会像这样靠引诱殷无峥达成目的。
当年凤栩因偏执的占有欲而纠缠,殷无峥避之不及,如今凤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亲近,殷无峥也只能受着。
“凤栩。”殷无峥的语气似有无奈,他忽地翻身将凤栩压制在身下。
凤栩似乎微怔了片刻,随即便温顺地摆出任君施为的乖巧模样,寝殿内剩了一盏烛火,摇曳着映入满室昏暗的光,殷无峥借这一抹光,瞧见凤栩依旧沉寂的眸子,偏偏他正很乖很柔和地笑着。
凤栩生得玉雪漂亮,不似殷无峥这样锋利凛冽的俊美,其实初见那日,殷无峥也曾有须臾的惊艳。
任谁也想不到朝安城最大的纨绔会生着这样一副容貌,精致俊朗的少年郎站在光下,他眉眼轮廓生得柔和,彼时年岁又小,实在玉秀清隽,哪怕神色间仅是傲慢桀骜,他的矜骄也浑然天成。
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沉而又不讲道理的嫉妒。
与他相比,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殷无峥狼狈又不堪,他几乎被小凤凰灿若云霞的羽翼晃得刺痛,他不愿瞧见凤栩那副天真到可笑的眼神,若非被娇纵宠爱着长大,怎会养出这样骄狂又单纯的性子?
如今想来,殷无峥竟一时分不清,他曾厌恶的究竟是凤栩,还是不得不韬光养晦的自己。
“凤栩。”殷无峥又唤了一声,他俯首去吻凤栩的唇,是不含欲的安抚,“你不喜欢,便不见他,可好?”
凤栩不答话,而是伸手勾住了殷无峥的颈,轻声说:“好啊。”
他仿佛献祭一样地对殷无峥敞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