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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戏折中的痴心人大多要被辜负,他也曾辜负过凤栩的情意,如今想来悔之深重难以言描,他恨不得回到两年前的惊蛰拦下自己的马,告诉自己小凤凰就在那里,他们不该就这样道别,即便凤栩不会离开朝安,即便他不能停下脚步,但至少——
至少要落魄的小凤凰知道,殷无峥也喜欢凤栩。
“我们再不分别。”殷无峥在凤栩耳畔轻声许诺。
085.生路
红帐春宵暖,薄衾覆缠绵。
冷厉严苛的殷无峥唯独待凤栩时温柔到了骨子里,恨不能倾尽所有来偿这五年里始终守在这里的小凤凰,他吻过凤栩所有的伤疤,尤其是右手掌心,情事结束后,他便松开了十指相扣的手,转而捉着凤栩的手腕去吻那掌心狰狞的疤痕。
凤栩被他吻得痒,眉眼间餍足与媚意交织,又洇开了笑。
“不要了。”他咬字轻软,轻而易举地将被吻了许多下的手抽回来。
殷无峥伸手将汗涔涔的凤栩揽入怀,见他尚还有些精神,低声问了句:“明日还去刑部?”
地下赌坊的案子只剩收尾,还附赠了个意外之喜宋承观,依照当初的约定,宋承观与陈文琅死后,凤栩便也死期将至,不过此时此刻的二人默契地都不曾提起那个交易,但凤栩也着实没了再去刑部衙门的理由。
“去做什么?”凤栩伸手去勾殷无峥的发尾,在指尖绕过一圈又一圈,“我要做的事都做完了。”
殷无峥也纵着他,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倘若你想安稳度日,在宫中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但凤氏……阿栩,你准备怎么办?”
凤氏,前朝皇族。
大启皇室本不该留到今朝,凤栩知道他和凤怀瑾能活到今日,都是因为有殷无峥护着。
倘若凤氏只剩下一个人,无论凤栩怎么做都无所谓,可偏偏如今活着的凤氏后裔不止他,他以旧朝君主的身份对新君称臣,凤怀瑾还在宫中住着,凤氏皇族已绝无可能安安稳稳地活。
凤栩沉默了半晌,才小声问:“你想做什么?”
“凭你所想。”殷无峥意有所指,“殷氏不会有后人,倘若立储,便要过继。”
凤栩蓦地抬起眼,不可思议地瞧着殷无峥,见他神色认真,便知道殷无峥不是说说而已,震惊不已地凤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若说离经叛道,殷无峥可比他做得还要绝,譬如杀尽自己全族,殷氏宗族除了那个活着的瑄乐郡主之外,想找个过继的孩子都没了。
“我得想想。”凤栩踌躇地抿起唇,把自己埋进了殷无峥怀里,“我哥只剩下这么一个后嗣,我得想想,殷无峥。”
“无妨。”殷无峥摸了摸他乌云锦缎般地发,轻声说:“不愿也不碍事,我费尽心机得来今日的地位权势,总是能护住你们的。”
凤栩悄悄抬眼,便能瞧见殷无峥那张俊美脸上还未褪尽的欲色,不愧是他一见钟情念念不忘的男人,在冷厉漠然消融后,他的美也浸透了锋芒锐利,分明是在战场上厮杀过不知多少次的人,可却仍旧身如无暇玉。
不似他,遍身旧伤。
凤栩微微垂眸。
多年前也是这样,哪怕是西梁来的质子,身为太子的哥哥也从不敢小觑殷无峥,甚至动过要将殷无峥除去的心思,可凤栩那样痴恋这个男人,凤瑜疼爱弟弟,不忍见他伤心,又或许是对自己的强大足够自信,留下了殷无峥。
而自始至终,能与殷无峥棋逢对手的,也只有当年惊才艳艳的太子凤瑜。
靖王凤栩,一直以来都被这些天之骄子的光芒衬得黯淡失色,哪怕是到了现在,仍然一事无成,这两年里他唯一能做得也只是死咬着牙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残喘也好,活到让叛臣为大启江山殉葬的那一日,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的,对九泉之下父母与兄长的交代。
“如果当年活下来的是哥哥就好了。”凤栩不止一次这么想,说得也很坦然。
倘若有人能力挽狂澜扶天下之将倾,凤栩觉得那只有哥哥。
抱着他的手臂却倏尔受尽,凤栩被捏着下颌强迫抬起头,对上殷无峥如隼般的双目。
“凤栩。”殷无峥难得地对他重了语气,“是凤瑜又能如何,在彼时的境况下,你做得已经足够好,即便是凤瑜也不见得会比你更好,况且在我眼里,没有人的性命比你的更珍贵。”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绝无仅有的珍宝,这世上任何人的性命与凤栩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凤栩自然是欢喜的,因殷无峥毫无掩饰的偏爱痴迷,可他又彷徨无措,从未想过活下来的人瞧见了生路,却更加不知道该怎样往前走,与世隔绝活在仇恨与痛苦中两年的凤栩只觉得到处都陌生,他的过去早已与覆灭的大启都如水中花般散成涟漪。
凤栩垂下眼,伸手小心地覆在了殷无峥的掌背上,是一个小心试探似的讨好动作。
“对不起。”凤栩低声,“我不该说这种话,可我……”
话未说完便被殷无峥用吻堵了回去,这一次的吻分明是带了恼怒的,但也仅是轻轻的吮咬而已,殷无峥对待凤栩时很小心,压抑着怒火吻了他许久,才与他贴着唇哑声道:“可你害怕,是么?”
他早就发现了。
凤栩肆无忌惮做得那些事,几乎都是在笃定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明心殿的大火前,清云行宫的偏门后,甚至是时时刻刻威胁着他性命的长醉欢,正因如此,凤栩才能毫无顾忌地去不择手段达成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