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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发作并未持续太长时间,不过两个时辰便过了劲,凤栩甚至没如往常般直接昏睡过去,他清醒着任由殷无峥为自己梳洗沐浴,换上了柔软干净的素色中衣,还有力气对殷无峥说起地下赌坊的事。
“长醉欢是西南传过来的东西,宋承观早年曾因过被外放至西南元夏为太守,元夏偏僻荒芜,赵院使为我配药时也曾说过,长醉欢所需药材多珍贵,且其中重要的几味致幻药材多出自西南,想来将长醉欢带回朝安城的,应当是宋承观。”
凤栩轻轻咳了一声,才接着说:“地下赌坊的那些女人……应当都是被长醉欢所控制的傀儡,临走时禁军已将赌坊围困,说不定遍寻不得的宋太尉,就在那儿。”
自从陈文琅被抓后,酷刑受尽,加上长醉欢的威力,几乎是有问必答,唯独在宋承观这件事上,他虽然说出了之前两人的藏身之处,可宋承观不愧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待殷无峥的人去抓捕时,早已是人去屋空。
而后宋承观便好似石沉大海一般再无消息。
在地下赌坊发现长醉欢的那一刻起,凤栩便怀疑之前找不着,陈文琅也从未提起过什么赌场,想来是宋承观这老东西对自己极为信任的女婿也留了一手,所谓狡兔三窟,只怕陈文琅前脚带兵去清云行宫,后脚宋承观就脚底抹油先走为上。
陈文琅成了,他宋承观就东山再起,陈文琅败了,他宋承观也毫发无伤。
算计得明明白白。
只是凤栩没想到,原本查得是许逸,竟然牵扯出了宋承观,倘若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
“别让许逸跑了。”凤栩说。
真相虽然尚未可知,但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殷无峥颔首,他几乎是一夜没睡,正自己穿戴帝王衮袍与冕旒准备去上早朝,玄色的朝珠下,那双眸子冷冽漠然,唯独在看向凤栩时能露出几分温和的柔色。
“私设赌坊,设局敛财,刑部知道该怎么做。”殷无峥俯身轻轻摸了下凤栩的鬓角,“你好好休息。”
凤栩牵着他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随即又松开,露出了个温软柔和的笑,“放心,去吧。”
他已经能在长醉欢发作之后笑出来,可殷无峥却只觉得满心酸涩,这样疲惫倦怠的凤栩竭力地表现出自己毫不在意的一面,无非是因为他之前露出的动摇。
殷无峥替凤栩将薄被盖在肚子上,轻声说:“好生歇歇,待醒了,叫赵淮生来看看。”
他还是不放心。
但朝政也不能扔下,他要是就这么陪凤栩死了也就罢了,可既然还要做这个皇帝,总要顾忌江山与满朝文武。
更何况……还有人等着他收拾呢。
踏出房门的刹那,殷无峥身上的气质陡然生变,所有的温柔眨眼间散得干干净净,如同一柄出鞘亮出刃的刀,锋锐而冷厉,他可不是什么只高居庙堂之上的圣人,而是运筹帷幄之下还能上阵杀敌的君王,这条帝王路,是殷无峥亲自提刀踩着无数尸骨杀出来的。
大霄江山是他的天下,满朝文武是他的臣子,从前诸多野心是为了权利、是为了报复,可如今——
他更要皇权稳固,天下平定。
为了他想要保护的人。
“庄慕青那边如何了?”殷无峥边走边问。
“回陛下,一切顺利,禁军已围了平宣侯府,只待刑部审出个结果。”周福低眸,语气中存着一丝森然杀意,“便能动手!”
083.错过
庄慕青昨夜将凤栩送回宫中后,便放弃马车直接策马回了地下赌坊,彼时宫铭已带着禁军将赌坊搜了个彻底,除却朝安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甚至还有几位前朝旧臣与朝安富商都在其中,并非是在赌坊,而是在赌坊第三层那酒池肉林的靡靡之地。
妓院青楼在朝安常见,却也没有这般淫.乱不堪,而且那里不只有女子,还有一些年级尚小清秀漂亮的男孩,只不过每个人都是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的模样。
在赌坊捉了几个管事审过后,起初还嘴硬的管事半个时辰不到,便将平宣侯世子供了出来,庄慕青当即下令将许逸一同捉拿归案,丝毫不知情的平宣侯刚死了次子,又被抓走了嫡长子,当即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庄大人。”宫铭命手下押着个人上前来,“其余人依照吩咐交由刑部扣押,只不过这位,还需大人定夺。”
他一抬手,手下便薅起那人的头发,露出一张苍老如枯树皮的脸。
庄慕青不曾亲眼见过太尉宋承观,只见过用于通缉的画像,武将出身的宋承观气势非同寻常,虎目精悍,身形高大,与眼前这个苍老憔悴佝偻着脊背的老者全然不同,可庄慕青还是从与画像相似的眉眼中认出了他。
“前朝叛党宋承观。”庄慕青沉吟片刻,沉声:“一并送去刑狱,别让他死了,本官亲自向圣上奏明。”
宫铭点点头,又将一个小瓷瓶交给了庄慕青。
庄慕青打开一瞧,正是那猩红如鲜血般的小药丸,神情当即有些复杂。
长醉欢早已绝迹百年,尽管前朝时也曾流入朝安城,但很快便因此物阴毒而被封禁,故而盘踞西北与西南相距甚远且隔着崇山峻岭的西梁从未有过此物踪迹。
真正认出这东西的,是从刑部寻来的一个仵作,因为在地下赌坊不止发现了活人,还有没来得及处理掉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