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吉利糖果
唐琛浓黑的眉毛压出一道凌厉的眉峰,透着一双眼更是寒如冰魄,刚要起身再战,就听顾西元叫道:“唐琛!”
扭过脸来,唐琛的头发有些乱了,搭在额前,衬得原先一丝不苟的脸上多了抹狂野不羁。
顾西元有些贪婪地勾勒着他的脸,捂着流血不止的肩头说:“不用管我,你想办法冲出去,别忘了张庭威,他可是你们堂口照着的。”
唐琛没搭话,冷冷一瞥,从关公像手里使劲一抽,取下那把仿真的青龙偃月刀,掂了掂,随即抬手一枪,将最后一颗子弹喂了出去,人也随之一同飞出,单手挥刀,将还在躲避子弹的那个人从颈下横切,半个脖子都没了,人咕咚倒地,死得透透的。
另一人见状,举枪再射,晚了,青龙偃月刀寒光一闪,也把他切了西瓜。
顾西元咬牙站起,跟着唐琛又冲回了楼梯,剩下的几人手里虽然有枪,却不知怎地,没人开枪了,都愣愣地看着手持大刀满身血污的唐琛,唐琛居然唇边挂着笑,清俊的面容杀气腾腾,这是杀得兴起的笑面罗刹,正在戏谑人间的蝼蚁,手中一把大刀寒光凛凛,不知道他下一刀会先砍向谁的头颅。
身后的顾西元手持双枪也是威风凛凛,也不知道下一枪会先喂了谁。
一个人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大喊一声:“兄弟们,跑。”
话落手起,一个黑布隆冬的圆球抛向了唐琛和顾西元,其余人夺路狂奔冲下楼。
手雷!
惊愕之间,两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唐琛迅速抓住顾西元的胳膊,就一个字:“跳。”
飞身而下的同时,顾西元手里的枪连续射击下边的水晶宫,只打一个点位,砖头厚的玻璃壁早已被刚才的枪战打的千疮百孔,再也禁不起这最后一击,哗啦啦,巨响连天,水泻如洪,倾塌的瞬间,楼上也是一声轰响,炸塌了半个走廊,在火光冲天的浓烟里,两个人齐肩飞跳,身后巨大的冲击将二人又推出了好几米,不偏不倚地掉进了身下如泄洪之势的水晶宫,随着那些名贵的鱼种被大水一起冲出了御膳坊……
第6章 吉利糖果
四月芳菲,春柳如烟,窗前的燕子呢喃细语,将顾西元某根敏锐的神经拨弄醒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混身是血,怀里却坐拥着一个人,行着那最见不得光的苟且。
那人背对着他,圆而高的后脑,梳着背头,泛着发蜡的冷光,身上的白衬衫也被血色浸染,湿贴在背,半透不透的,隐约可见肌肉纹理,精壮紧实,充满弹性。
顾西元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抚摸那背,冰润如玉,那人颠簸其上,好似野马难驯,顾西元将他搂得更紧了,狠狠地与他相连,唯恐与他都脱了缰,动情之处,忍不住发出阵阵低吼。那人闻声,蓦地转过头来,勾唇一笑,笑出一抹煞气,顾西元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畅快淋漓……
醒来时,腿间一片冰凉。
眼尾精光一凛,顾西元猛然转过脸,顿时一惊,急忙扶床起身,扯痛肩头,漂亮的眉宇拧成疙瘩,吸着气,一张脸霎时涨成一块红布。
床边,不远不近,坐着一个人,头戴礼帽,西服革履,两腿交叠,手里攥着一副小羊皮手套,他又是那个体面尊贵的唐先生了。
那双美目在略显狼狈的顾西元身上打了个来回,微扬的唇角勾勒出另一种人间芳菲。
这是一间昂贵的单人病房,屋里只有他和唐琛两个人。
唐琛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
坐在这里有多久?
也不知道。
顾西元庆幸此时身上还有层棉被,即便如此,被里的两腿还是不自觉地紧紧夹住,生怕礼帽下那双厉眼看穿了端倪,脸上、身上兀自发热,窗外的风吹来栀子花的阵阵香气。
唐琛不说话,两眼盯着顾西元,带着某种审时度势。
在凝滞的空气里,顾西元只好先开了口,仍然没有称呼他唐先生。
“庭威怎么样了?”
“隔壁。”
唐琛说了句粤语,转而又改口国语:“他在隔壁病房,已经无碍。”
他的国语发音略微生硬,舌尖打着滑,显然不是自小说惯了的。
顾西元略略宽心,又说:“我听得懂粤语。”
见唐琛望着自己,顾西元解释着:“小时候家里的保姆就是你们南粤人,我经常听她讲话,自然就学会了一些。”
唐琛放下一条腿,站起身,笔挺修长,像棵松柏,枝繁叶茂,正当韶华。
他在房里信步走着,粤语低婉动听:“我自小就说粤语,但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哪里人。”
顾西元投来疑问的目光。
唐琛笑了下,用手套打了打床头柜上一个包装得五颜六色的花篮:“因为我是个弃婴,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一个垃圾婆将我从唐人街的垃圾堆里捡回去,我才没有冻死饿死,她讲粤语,我自然也就讲粤语。”
他讲这段话的时候,从容有度,波澜不惊,似乎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情。
顾西元的眼中划过一缕不安,他知道唐琛的身世,整个唐人街都知道,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平淡的口吻里,顾西元只觉倍加凄凉。
唐琛却不以为然,拎起那个花篮,递到顾西元的面前:“你我也算死里逃生,这个送你,祝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