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慌跳的心227
西元的表情永远都是没有表情。
破天荒的,西元往他手里塞了一支笔,唐琛努力握住笔,费了好半天,才在书页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极丑的两个字:谢谢。
西元将笔夺走,唐琛空握着拳,目光追随着,不知是追随西元,还是追随他拿走的那支笔。
西元再也没有给唐琛笔。
雨季来临的时候,枫叶都红了,整个城市红艳艳的,温市的雨季不同于藩市那般潮湿闷热,是暖而温润的,夹杂着一丝丝凉风,吹得人舒适、安宁。西元穿着雨靴,踩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绵软无声,随着雨季的到来,修建房屋的人也少了,闲暇的时光多起来,去了趟华人那边的市场买了些巴浪鱼,又抓了些中草药,药铺不大,按着张爷爷的药方,总是缺几味药,这里唐人密集,就像打散的沙,正在慢慢聚拢,几年的光景,从各地聚拢到这里的唐人越来越多,渐成气候,却远不及藩市唐人街那般壮大成熟、独霸一方,西人、有色人种充斥其中,生意也是五花八门,做工的时候,也有人拉拢西元参加他们的同乡会或者社团一类的,西元都拒绝了,也很少去华人区,只在周边的商铺转转,买些东西,虽说远离了藩市,但保不齐会碰见什么熟人,走漏了风声。
船屋里飘荡着巴浪鱼的咸腥味,西元始终不喜欢,但是唐琛情有独钟,坐在露台的遮雨棚下,那是西元用了一个周末搭建的,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唐琛慢慢地端起热咖啡喝了一口,他现在的两臂又变得健壮有力,可以做很多事,西元不在家的时候,他可以撑着上半身,不管费多大的力气都会挪到轮椅上去,自己洗漱上厕所,翻动书页,为西元省去不少麻烦,还可以推着轮椅在船屋里“走动”,范围小得可怜,阁楼上不去,大门有台阶,也出不去,幸好露台的门槛被西元锯掉了,他能自己打开门,到露台上去望风景。
西元偶尔也会闪过推他出去转转的念头,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最令西元头疼的是,唐琛可以自己拿到笔,在西元废弃的画稿上,练习写字,也许是担心什么,唐琛用一根细绳把笔挂在脖子上,开始只是一些简单的,你好,下雨了,灯太暗,咖啡,苹果,香烟,小说,给我本子……
西元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写出别的来,始终不给他本子,唐琛就在所有能写字的地方写,墙上、小桌板、灶台,卫生纸……只是从来不动西元的画纸,很是知情识趣。
他想吃的喝的,西元尽量给他买回来,但不给他香烟,太危险,船屋容易失火,西元还不想回来的时候看到唐琛烧死在家里。为此,唐琛好几天没再写字,闷闷的,西元只好在吃过晚饭后,两人在露台上吹着海风,为唐琛点燃了一支香烟,唐琛眯着眼,美美地吸了第一口,露齿而笑,头顶上空几颗寥落的星,恍若掉进了他的眼里。
第二天唐琛在报纸上写道:雪茄。
西元也拿笔在下边留言:过分!
唐琛坚持要本子,写满家中每一个角落:给我本子。
西元刷牙洗脸,镜子上也用牙膏写着:给我本子。
在如此强烈的要求下,西元不堪其扰,警告唐琛:“我可以给你本子,但是你不许乱写,只写你想要的东西,要是敢写别的,我就收回你的笔和本子。”
唐琛郑重地点点头。
西元忽然发现,唐琛的脖子也能活动自如了。
唐琛终于有了自己的本子,一个大大的速写本,硬皮的壳,雪白的页,托在手上支在腿上都很方面。
唐琛满脸泛光,打开本子摩挲了好久,咬着笔头冥思苦想,迟迟不肯落笔。
西元一边画图一边瞄着他,也不禁好奇,这家伙会写什么。
终于,唐琛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在本子的下端写了第一个字“西”,然后是“元”。
那一刻,西元的心漏跳了几拍。
唐琛又在本子上端写了自己的名字:唐琛。
西元紧紧盯着他移动的笔尖,如果唐琛敢在在两个名字中间胡写,他就夺过本子,一把火烧了。
然而唐琛只是在西元名字旁,补了个赠字,最后落款是今天的日期。
唐琛,西元赠,某年某月某日。
西元暗自松了口气,唐琛抬起头,冲他清浅一笑,西元面无表情地别过脸,继续画稿。
有了本子的唐琛,并没有滥用话语权,每天都会安安静静地写些东西,从不提过往,也不展望未来,只是写写西元一天不在家,他都做了哪些事,附着一点心情的描述,今天做了五个俯卧撑,开心,打翻了颜料盒,好怕,早上的炒鸡蛋有点咸,一天都在喝水,下次注意。
妈的,西元啪地合上本子,严肃地望着唐琛,唐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垂下睫羽。
西元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唐先生并没有随着境遇的改变、岁月的变迁而——重新做人!
既然不胡写,那就随他去。
双手能动的唐琛越来越不老实,有一次西元发现丢在阁楼上的脏衣服不见了,跑去露台一看,衣服晾的倚里歪斜,袜子滴滴答答也没拧干,但是洗的很干净,泛着皂香味,唐琛当天的记录只有一句:我能帮西元洗衣服了。
西元晚上给他洗澡的时候,发现膝盖磨破了皮,想必是爬楼梯时蹭的,楼梯总有六七级,爬上去对唐琛来说,如同打了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