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69
克劳德重新跨上芬里尔往回赶的时候,他只感觉整个世界都一塌糊涂,他感觉自己的身上仿佛多了一个洞,而那个洞让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他忽然痛苦的明白过来,这个印记并不单单只是一个诅咒,一个束缚,它还是一个隐藏已久的真相,在这个印记下面,躲着真实的他。
他想起尼布尔海姆燥热的午后,年幼的他刚和其他男孩打完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心酸而难过地看着自己房间墙上萨菲罗斯的海报,孩子气地幻想着他的萨菲罗斯会来救他,他会狠狠的教训那些欺负克劳德的家伙,然后对克劳德说你很勇敢,你是好样的。那个下午很热,太阳很亮,周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消失了,只剩下墙上的萨菲罗斯。
现在回忆起来,他的童年不过是一个漫长而炎热的午后,他躺在床上,海报里的萨菲罗斯对他微笑。不仅仅是神罗的将军,也不单单是战胜了五台的英雄,他是克劳德的英雄,支撑着他度过孤寂而漫长的童年时期。
克劳德没有父亲,没有兄长,母亲为了生计常常无暇顾及他,克劳德受了欺负,听到村里人对他们家的闲言碎语时从不会告诉母亲,单亲家庭让他敏感又懂事。但孩子的委屈很难压抑,海报上的萨菲罗斯就成了他的倾诉对象,他像克劳德的父亲,也像克劳德的兄长,尽管他给不出回应。
克劳德会把烦恼和难过告诉海报里的萨菲罗斯,把最珍贵的秘密告诉海报里的萨菲罗斯。当他伤心欲绝,又不想让母亲担心的时候,他就会靠在墙上,假装自己正依偎在萨菲罗斯的脚边,想象着那把长长的正宗会保护他,为他斩除一切烦恼和痛苦。
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不曾了解萨菲罗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年幼的孩子也不太懂神罗将军和战胜了五台的英雄究竟意味着什么,尼布尔海姆毕竟是个太小的村庄,村民闲言碎语中的恶意就是克劳德眼中天大的灾祸,在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将军和英雄这两个词汇中所蕴含的荣耀光辉以及实力等成年人眼中的潜在价值的时候,萨菲罗斯就已经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因此,在后来他发现萨菲罗斯和他心中想象的有些出入之后,他也没有痛苦难当,因为他本来就是在不知道萨菲罗斯是什么样的时候就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尼布尔海姆通讯也不发达,克劳德所知道的只有简陋的信息,在一片空白的认知下,尽管后来他弄清楚真正的萨菲罗斯其实是那个鬼样子之后,他也不自觉的接受了。
因为那是萨菲罗斯啊,只要是萨菲罗斯,那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对克劳德都是一样的,光辉灿烂的英雄也好,残忍疯狂的灾厄也好,那就是萨菲罗斯,就算他再疯狂一点,那又有什么打紧呢?
他喜欢的不是苹果,也不是橙子,他喜欢的就是那个名为萨菲罗斯的存在。
克劳德不得不承认,真正的自己一直活在一个克劳德都不曾意识到的角落,而克劳德之后的否认,之后的愤怒,之后的一切行为,不过是一场高超的欺骗,骗人也骗己,他以前让所有同伴们称赞的表现全是假的,只是为了他想要掩盖那个他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真实的,糟糕的,充满了缺陷的自己。
好热,克劳德发了疯似的想要喝水,他在一户人家面前停下,向他们讨水喝,开门的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她不厌其烦地给克劳德端来一碗又一碗的水,"孩子,想喝多少就有多少,婆婆家里的水多的很。"
克劳德仰起头再度灌下一碗水。
这其实不是口渴,炎热,或者水的问题,而是苹果,橙子,和萨菲罗斯的问题。
再度回到芬里尔上的时候,克劳德想着,萨菲罗斯会不会早就洞悉了这一点,所以才那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知道克劳德根本摆脱不了他,所以他无所畏惧?因为他知道克劳德根本忘不了他,所以才选定克劳德当他的核心?
黄色的沙砾地面尘土飞扬,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克劳德猛地刹了车,银发的灾厄在空中对他微笑。
"好久不见,克劳德。"
那双绿色的蛇眸愉悦地锁定克劳德的眼睛,"好孩子,你想清楚了?"
和一无所知的克劳德不同,萨菲罗斯早就清楚那些灵魂伴侣印记会随着崇拜和迷恋的消退而消失,所以他对手臂上始终存留着他的印记的克劳德感到格外迷惑。
克劳德恨他,杀他的时候毫不手软,可这样的克劳德,却牢牢地记住了他的样貌和特点,无论萨菲罗斯降临了多少次,他的形象都和第一次降临的时候没有分毫变化,而尤其有趣的地方是,他降临时候的形象并不是曾经作为神罗英雄时候他的样子,而是后来那个灾厄的形象,不管是神情还是心态,抑或是过长的刘海,都一比一地复刻了那个出现在克劳德面前,给他带来无尽痛苦的灾厄之子的形象。
没人会疯狂的崇拜和迷恋作为灾厄之子的萨菲罗斯,克劳德就更不可能,萨菲罗斯杀死了克劳德的母亲,烧毁了他的家乡,而克劳德亲手杀死了萨菲罗斯。最没有理由记住作为灾厄之子的萨菲罗斯的人就是克劳德,但偏偏只有克劳德做到了。
为何克劳德这个人显得如此矛盾?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萨菲罗斯试图弄清楚这一切,但他可爱的人偶既简单又复杂,真实的克劳德藏在深深的水下,被一层又一层的海波围拢着,每当萨菲罗斯觉得自己弄清楚克劳德之后,没过多久,他又会发现克劳德又做出了新的让他迷惑不解的行为。克劳德是一个最简单的难题,一层又一层,矛盾又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