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祭文
魏典连忙走上祭台,吩咐官差将犯人带上去。
此时此刻,原本混在唐家人亲眷里的薛灵均,早早趁殷宁陛下驾临、众人低头跪一地时,就寻机会溜进了大厅,此刻正躲在棺木后头,隔着屏障望着外头的动静。
他对着棺木磕了个头,心中对谢二小姐万分抱歉,做出此等非君子之举,实在是万不得已。
白色素布屏障外头,隐隐约约见一个白衣青年被押上来。
薛灵均屏住呼吸,只恨不得扒开屏障瞧瞧那人是不是林岱安。
却见一个行刑的刽子手,举起一把大刀,朝着那白衣囚犯的脖颈,一刀劈下!
鲜血哗啦一声,喷溅在白色素布上。
“玉郎!”薛灵均心神俱碎,正要悲痛大喊,却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将他拦腰揽入怀中,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另一只宽大手掌罩住他的口鼻,将声音严密盖住。
薛灵均奋力挣扎,却听背后那人在他耳边用气声道:“宝儿,是我!”
薛灵均猛地僵住,他不敢置信地转头。
眼前的青年,骨重神寒,墨瞳若玉,紧锁的眉宇间有淡淡细纹,虽与他同岁,却看起来像是个二十出头。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机敏和成熟。
林岱安见薛灵均那张脸白得像一张纸,眼圈通红,却对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愣愣盯着他,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林岱安放开手,去拭去他脸颊的泪珠。
屏障外的官差将那行刑的犯人拖走,大厅内一时寂静无人。
半晌,薛灵均才艰难地低声说出几个字:“你……你是谁?”
“我是玉郎,是林岱安。”林岱安眼神坚定地看着他,透露出丝丝疼惜。
“你……你是玉郎……,那……刚刚外头那个,又是谁?”薛灵均哑着声音问。
“是大理寺牢狱的一名死刑犯,原本就该问斩。”林岱安放低声音,语气十分轻柔,生怕再吓着他,“说来话长,我回头慢慢解释与你听。”
谁知薛灵均却哭得更凶,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将整张脸都哭花了。
林岱安默默不语,只手上不停地给他拭泪,指腹上的硬茧擦过光滑柔嫩的肌肤,微微有些泛红。
厅外传来脚步声,薛灵均正要蹲下,却见林岱安推开棺盖,跳了进去,又将薛灵均也一同拽进去。
薛灵均满心诧异,这棺木内竟是空的!
棺盖刚刚合上,就听见有人进来。
那脚步声在屏障外止住,片刻后似乎叹口气,语气满是遗憾,“谢小姐,你落得如今这番境地,真叫人可惜!”
薛灵均一惊,这声音,正是颜昭唯。
脚步声又起,颜昭唯似乎越过屏障,走至棺木前。
薛灵均忍不住在黑暗中朝林岱安看去,他怎么知道会有人进来?
棺木上头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敲声。
薛灵均心下一紧,便觉林岱安搂着他的手臂也是一紧。
“你对王琅一片痴心,只可惜痴心错付!”颜昭唯哼笑一声,手指在棺盖上敲着,语气似嘲讽似轻蔑,又似同情,“你如今死了,他都没来瞧你一眼。”
林岱安在黑暗中微微蹙眉。
他不曾见过颜昭唯,只觉得这人十分奇怪。
“陛下命我写祭文给你”,颜昭唯又叹道,“我双亲去世早,如今身边只剩下一个至亲。却没想到,我第一次写祭文,竟然是写给你。”
片刻后,脚步声渐远,想是颜昭唯去殡仪台上写祭文去了。
第二个进来的,是王琳。
他的靴子是王家特有的军靴,靴底材质与别家不同,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也有稍许不同,寻常人不大能听出来,但薛灵均与王琳十分熟悉,且那靴子也是薛家旗下商铺所制,因此一下便听出来。
王琳在外边伫立良久,最终长叹一口气,什么都没说,便又离去。
第三人脚步十分轻,薛灵均听不出是谁。
直到那人叹道:“二小姐,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王琅?要我说,王家老二就不错,原与你十分般配,唉!可惜呀!”
竟然是宋徽。
第四个脚步十分快,甚至有些踉跄。
“谢二小姐,你……你……你死得真可怜!”
这人声音糯糯的,明显是唐歌。只是他紧张得有些颤音,不似平日那般甜,似乎有些害怕。
“不过,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你若是死后有魂儿,也千万别在夜里来找我,我……我胆子小,经不起吓,而且……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岱安与薛灵均两人俱是一愣,黑暗中互相看向对方。
听唐歌这话,倒似乎他知道些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
第022章 祭文
唐歌走后,陆陆续续又进出不少人,连薛灵均也不大认得全。
黑暗中,林岱安眉头紧锁,连呼吸也十分轻微,薛灵均只能感受他胸膛缓慢起伏,有恍然若梦之感。
上一刻他还觉得天塌了一般慌张无措,此刻却就躺在玉郎身边,哪怕此时此地此景十分不合时宜,他竟也觉得万分心安。
哪怕他们已六年未见。
这六年来,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与林岱安重逢的画面,万万没想到是这个情景。
其实在转头与林岱安对视那一瞬,他就一眼认出他,再也没有别人有如他那般的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