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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一晃,洗脚妹一个人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找到人工流产的小广告,在非法行医的民房里,她撞见一个目的同她一样的中学生在手术室内凄惨地尖叫。
电影才演了不到一半,程思敏已经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她喘不过气,身体一直往时应的方向靠近,终于忍不住小声戳了戳他的胳膊问他:“哎,你说这部电影还有多久才能演完啊……”
时应看出她难熬,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很刻意地说:“一般都是一个半小时吧,现在才过了二十分钟。最少还有一个小时十分钟。”
“啊?我的老天呐,还要这么久。”程思敏绝望地靠回椅背,几乎昏死过去。
电影不难看,但揭示底层人物苦难的艺术并不适合心智不成熟的半成人观看,有些社会认知,总是要等到此过经年才能被理解。
时应盯了一会儿屏幕,突然转过头靠近她耳边用很微小的声音跟她说,“程思敏,我要去卫生间,楼道里好像没灯。”
程思敏搓了搓被他气息抚痒的耳朵,努力回忆着刚才上楼时卫生间的方向:一扇充满缝隙切起皮的墨绿色木门,一盏装在墙壁上布满蛛网的破碎灯泡,对于时应来说,这画面是足够惊悚的。
于是她哈着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乔羽思小声说:“思思,我们出去一下就回来,你们先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大包间,拐进略显阴森的楼道内,卫生间在距离放映厅最远的西侧,程思敏先行探路,嘴里叽里呱啦地和时应分享她的观后感。
“你说这电影的故事情节怎么这么奇怪啊,女主角怀的孩子有可能是那个强奸犯的好不好,她为什么要听她老公的非得生下来?”
“还有那个老板娘,她都知道他老公欺负女员工,干嘛不和她老公直接离婚,而且他老公还和人花钱睡!论出轨的次数,他才最多最脏呢,还理直气壮的。有病,这里的人都有病!破电影,简直气死我了。”
是啊,为什么呢?
时应的思考是:也许这个就是片名的含义吧,女人视它为爱情,男人却拿它做原罪,不对等的感情状态终究是一场盛大的悲剧。健康的幸福终极寥寥,病态的人藏在黑暗处,比比皆是。
不过这些东西说了程思敏也不明白,她爸妈也不信教,家也没译制版圣经,不懂什么是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这些东西都是前人编出来的,又没营养,讲给她也没意思。
程思敏一边说一边快步走,才走到一半,时应就在楼梯口的位置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腕。
程思敏被拉住时,脚上没停顿,下意识地左手用力,五指顺势向下,带着调侃回头问他:“害怕?拉着我就好啊。握紧点,有鬼也不怕,姐姐保护你。”
“装什么,你们家大几个月也能叫大?还姐姐呢。”时应面容不屑,正要开口告诉她自己不准备上卫生间,只是出来透气。程思敏在黑暗中稳稳牵住了他的右手。
温热粗粝的指尖擦过冰冷滑腻的掌心,大小不一,粗细不同,质地悬殊的两只手在陌生的空间中寻到彼此,只需一瞬,十指紧扣,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怪异的感受仿佛通电,从两人皮肤相接的地方直直打进时应的胸腔内部。
窗外炸起一道惊雷,楼道短暂亮起后,又如烟花般熄灭,整个世界都在随着电闪轰鸣而微微震动。
少年心中的苹果树上掉下一颗绿色的果子,那果实还不熟,破了皮,酸涩的汁水即刻溅了他满身。
大雨从天而降,潮湿的风吹开楼道的窗户,空气中有泥土的腥味,浮躁的夏天即将结束,携着冷意的秋天来了。
时应手上还牵着程思敏没放,视网膜内残留着程思敏的侧脸,就在这一刻,他突然被自己心里萌生的结论吓到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些天,一直在挑起他不正常情绪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友谊。
未解之谜的谜底就在他面前,他竟然是如此的愚蠢。
他想要的或许真的是结束和程思敏的友情,因为那种单纯的感情已经满溢成另一种形式。他终究也是个病态的俗物。
“程思敏。”压抑着心底汹涌来袭的潮,时应嗓音颤抖地叫住程思敏。
程思敏回过头,只能黑暗中看到他的轮廓,还在小狗傻乐:“怎么啦?怕成这样,一步都走不了,那我背你吧?总不会一会儿撒尿还让我把着你吧。”
“多大人了,羞不羞。”
程思敏松开右手作势蹲下去,可那只垂下的手腕很快又被时应握起,这一次,她觉察出时应的不正常了,因为他正在用一种她从没来听过的语调万分认真地说:“以后你能不能别和这些人一起玩了?不只是这些人。”
时应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些,可是他的心跳声实在太大了,吵得厉害,导致他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于是他非但没有镇定下来,反而更像是狂躁怒吼了:“我是说,程思敏,你从现在开始能不能只和我做朋友?”
少爷又犯病了
“为什么呀!又发神经。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是因为思思不喜欢你选的电影吗?”
程思敏一脸不解,甩甩胳膊,想把自己的手从时应的禁锢中解放出来,可是对方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更加用力,捏得她手指蜷缩,指缝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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