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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燕不回消息,他又接着发语音,叫她把自己发给她的那些红包全都退给他。
“你看不上我为啥不早说?我有哪点配不上你?我不就是长得老成些,我今年还没到五十呢!咱俩其实也没差几岁!你牛撒牛!”
老赵对着手机吼一遍,楼下,酒庄的大门口,他的声音又被周燕的手机公放出来吼了第二遍。
他人是一下子醒神了,立刻朝着窗户外头望,没想到周燕竟然开着她的小货车在太阳落山后来到了酒庄里。
十分钟后,老赵一脸尴尬,引着周燕坐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针对他发的那些话,周燕没急眼,只是淡淡地算了个数,然后把金额的总和发到老赵的手机里。
“赵哥,你看看吧,钱数对不?”
老赵没收,僵硬地坐到她对面,借口给她沏茶摆弄着茶壶低着头,嘴里不好意思地说:“燕子,不是那意思,你看你也给我买了东西么,我不该张那个嘴。我就是嘴贱,你原谅我行不?”
“我就是想和你好好处。中午看你那样,我以为你要甩我。”
周燕也知道他肯定误会了,相比让有好感的老赵发现自己的不堪,她还是更愿意让对方觉得她把他甩了。
但半小时前,她在黄河苑撞见了程家宝,所以那种侥幸的心理也成为了最不安全的隐患。
程思敏重新和陈晓芬建立了联系,她最不齿的秘密也马上就要被公之于众了,二十六年前,她投下的那颗定时炸弹终于要把她炸得粉身碎骨了。
其实她可以像以前一样,再次不顾一切得地逃走,但她逃了二十多年,最终还是被这个秘密牵引着回到了半山,她再也跑不动了,她累了,她的内心之中,似乎也在长久期盼着被揭穿,被审判的这一天。
怎么样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死个痛快。
所以她开着车,漫无目的在街上转了几圈,看着老赵那些消息,决定先来到酒庄来跟这个男人说个清楚。
“不是我要甩你,是咱俩根本不可能,你不知道我是个啥人。”
“我咋不知道你是啥人?就冲你能主动过来跟我把话说开,你就是个好人。”
茶壶沸腾,老赵按下开关,开始洗茶。
周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面露怪诞。
“我不是好人,我是这世界上最坏的女人。”
“呵呵,为撒?”老赵以为她在跟自己逗乐,将头一过的洗茶水浇在茶宠上。
“我曾经扔过一个孩子。”
茶宠被烫得发出“吱吱”声,老赵手腕顿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脸看了她一眼说:“你生过一个孩子?这算啥事,你不说我也猜到了,咱们这个岁数的,没孩子的才是异类。”
“你那个是儿子还是女儿?跟你关系咋样啊,实话跟你说,以后我也不打算再要孩子了,就是专心把酒庄做好。你的孩子,要是像样子,结婚后我也能当成亲戚适当帮照帮照。但是视如己出肯定是做不到,我吧,对钱这方面是特别抠的。希望你能接受。”
老赵在这儿源源不断地掏心窝,对面的周燕突然像女鬼附身,尖声高叫了一句。
“赵富贵,你听清楚!是扔!我二十六年前遗弃过一个孩子!”
青年服务队
1994 年冬,国企陆续取消岗位“世袭制”,普遍开放对外招工,年满 16 岁的周燕和两个堂姐一同从鲲城的农村跨越半个中国地图来到半山县投奔亲戚,预备进厂打工赚钱。
转年后,两名堂姐相继在附近的电化厂焦化厂内找到工作,而周燕因为年龄不够,迫于无奈,开始在小姨夫组织的青年服务队内干起了小工。
青年服务队当时隶属街道办事处,存在的目的是为县上的待业青年解决就业困难,名头听起来很响亮,但实际上,这就是一支小型的建筑包工队。
包工头就是周燕的小姨夫高宏德。而在包工队内工作的,除了本地有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就是像周燕这种从全国各地农村出走在外的农民工。
土建工作风吹日晒,异常辛苦,周燕年纪不大又是新手,在工地上轮不到她做那些重要的工作。她的活儿就是给师傅们搬砖,在他们脚边的水泥桶里用铁锹添水泥。
工作完全是机械性的,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每每一天劳作下来,她的两只胳膊沉得抬不起饭碗,睡觉时骨头缝都在痛,小腿更是想要爆炸了一样肿胀难耐,要在脚下面垫两床被子才能勉强入睡。
头半年,她干得特别起劲儿,因为在农村里,就算她成夜成日地在田中挑水耕种,一年到头也不过收获一些送进嘴巴的粮食,但是在姨夫的青年服务队里,吃和住都是免费的,第一个月开支,她就能到春晖市场里给自己买一双女式的牛皮手套。
她对这份工作非常感恩。
但渐渐地,随着她在半山长住下来,摸清了县城内各行各业的工资体系,周燕那点自给自足的幸福感逐渐被冲淡了。
尤其是当她知道自己干得比驴多,但赚到的钱却远不如在厂里打工的两个堂姐时,她的心理彻底失衡。
土建最忙的时候,青年服务队接了个县政府重建二层办公楼的工程,她因为心存不满,开始频繁向姨夫告假,一个月中超过一半时间她都在“感冒发烧”,另一半时间,就算上了工地,也是去磨洋工,总是偷奸耍滑地躲在阴凉处,不肯认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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