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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不是……对现在的生活有疑虑吗?你说想找自己想做的事,我也说过,我很支持。这次见面会做好了,我们双赢,没做好,你能积累体验,那也划算。这是你个人的课题。我希望帮你,但我能做的不多。”
原来,这就是他的支持。不是口头说说而已。小麦支吾了:“你……为什么?你那么有钱,而且可以赚更多钱,为什么?”
人为什么要为非亲非故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有一瞬间,小麦产生过这样一个念头,他不会是喜欢她吧?假如他喜欢她,那就说得通了。关奏陈喜欢她,所以愿意给她钱,帮助她。
然而,关奏陈冷不防来了一句:“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小麦愣住了。她真的很想站起来,指着他,呵斥他,命令他马上向全世界人道歉。
尤其是向她!
还亏得是她。让别人听到,能全民出动,给他网暴三天三夜。再被封杀几年,让他领略什么叫取消文化。
关奏陈说:“我没有父母,估计也没孩子。赚的钱够用,奢侈点也够。我有存钱养老,有规划。”
“不是这个问题……”她又不是在指责他乱消费,突然间,小麦想起老倒霉蛋说过的话。他说关奏陈“保守”,当时她不以为然,现在想来,似乎有了理解的地方。虽然关奏陈已经很有钱,不过,“你就没想过赚更多钱?”
关奏陈在开车,大概开车很开心,神情一点都不沉重:“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集合啦!蜜柑喵友会(5)
社达之路,永无止境。成功没有极限。小麦想说,他可以拿钱自己过好日子,开餐厅,开网店,观众会买单的。他还可以在度假城市买不动产,去私人岛屿度假。给自己花钱的方式那么多。其他人,同一个网站的其他博主,许多人都这么做。可是,小麦没说下去。仔细想想,她也不是因为想过上奢侈的生活才努力的。
在这世上,幸福的人不多,却不是没有。绝不是每一个都发了大财,每日吃山珍海味,住华洲君庭或者万柳书院。
关奏陈说:“我小时候住在儿童之家,认识了很多人。关系最好的那个,长大了也联系。那里的人多少有点问题,心里都有一股气,要么生气,要么伤心。都很煎熬。那个人不一样。
“他是个怪人,全家都车祸死了,还经常鼓励别人,‘没有什么过不去’。高中毕业后,他靠写网络小说赚钱买了房子。买房是他的梦想,我去帮他搬家。那天他很开心……他做什么都顺利,看着一直很开心。”
小麦问:“然后呢?”
“他死了。在努力买的房子里上了吊。”
车窗上落下擦伤般的雨痕,下雨了。小麦吞咽,确信地推测:“他被过去发生的事摧毁了。”
“没错,”关奏陈说,“遗书里就是这么说的。过去很糟,现在和未来又没有东西能抓住他。他和女友分手了,朋友陆续成家,网络小说,按照他说的,‘赚钱的书都千篇一律,本质是一样的’,换别人也能写。”
童年好友在遗书里写道:“我不重要,从来没有重要过。谁都能代替我。我想爸爸妈妈了,很想很想。”
她看着他,视线一动不动,只有头扭动。她转动头,让目光驶离他的脸。小麦目视前方。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来回摇摆,动作有力,却只在狭窄的方框里迁徙,始终落在原地,去不了别的地方。
家是蜗牛壳内的部分。每个人都拖着行走,惯常无视,好像那不是身体的一部分。可是,一旦要建立亲密关系,却必须检查。通常忽略的东西竟然至关重要,乃至于定义我们的一生。
不能喜欢关奏陈。小麦告诉自己。按照父母的教诲,社会大众的经验,不能和家庭残缺的人结合。他们不成熟,有的缺乏责任感,有的过于偏执,性格缺陷,携带心理隐疾。跟这种人恋爱结婚,等同于自己走上钢丝桥。
可是,关奏陈说下去,那么自然:“只要装作一家人,我们就能赚钱。只要有钱,我们几个就能一起生活,负责自己的角色。在我们这里,没人会被换掉。”
“……”
“你放心,我比你想的要爱钱多了。”
无可替代。小麦拒绝不了这个诱惑,这份心意。她不能推开一个认为她完美,口头和行动都支持她的人。
于是,她只吞吞吐吐地回答:“不是有人被换掉了吗?”
“谁?”
“蜜柑爸一世。”
“那是谁?”
“你连叫过‘爸爸’的人都能忘?”
“是的,亲生父母都忘干净了。”
“……”
好黑暗的幽默,好地狱的笑话。车里的两人都笑了。
天忽然就黑了,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雨越下越大。倾盆大雨中,闷热被冲散,空气变凉爽,是个好天气。
他们回到公司,一进门,就看到奇妙的一幕。
不知为何,客厅里放着陈慧琳的《不如跳舞》,蜜柑爸、蜜柑妈和蜜柑爷爷都在跳舞。蜜柑爷爷动作简单,就是拍手,伸腿,配合一些太极拳动作。蜜柑爸拿着不知哪来的手鼓,估计是他收藏的电影周边,正边拍边跺脚。蜜柑妈就更夸张了,疯狂甩头,放她到 90 年代城乡结合部的舞池,她能成为本土麦当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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