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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上头彩排流程,关奏陈和小麦就在周围随便转转,拍拍素材。
婚礼场地是一大片草地,在这座城市,艳阳天并不常见。可今天,阳光和煦,微风温柔。
这里的树长得很粗壮,一定长了很多年。大树下,几个外国小孩拿着散装花做游戏。他们不是生人,是四月姐夫的侄女外甥,来当花童。天气很美好,又是外国人,看起来有点像欧美儿童户外品牌的海报。
他们都直接坐在草地上。英国时常下雨,草里多半藏着露珠,湿漉漉的,孩子们全然不管,照常玩耍。关奏陈问他们在做什么。其中一个抓住他,像是要回答,却又只把他拉近。小孩当然拽不动大人,但关奏陈怕对方摔倒,主动配合,俯下身,不断靠近,直到膝盖前倾,跪到草地上。
草地居然没有多湿。他干脆坐下。小麦也跟着坐下了。
绿荫清爽,日光温暖。风一吹,雪白的光圈在草地上浮动,海浪似的,云端似的。孩子们在玩耍。关奏陈闭上眼,躺下打盹。小麦也跟着倒下,枕住胳膊,悄悄闭上眼。还是风,风来了,草木互相摩擦肩膀,发出细碎的笑声。
天气真好。
浑身放松,心也跟着放松。
小麦闭着眼:“关奏陈。”
关奏陈说:“嗯。”
小麦说:“你喜欢游戏吗?”
“当然了。”
“做视频呢?”
“还可以吧。”
“平时我就有点羡慕你。你有喜欢的东西,全身心投入其中。这次来,认识了四月姐,听到她和朋友聊她的专业。她们喜欢自己的专业。我在想,我过得是有点空虚。”
“空虚?”
“嗯。”小麦坐起身,朝他的方向看过去,“我也想培养个爱好,找一件我感兴趣的事情。”
“很好啊,”关奏陈躺在旁边,紧闭双眼,“我支持你。”
她看着他,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也没收到任何眼神,可是,小麦心情很好。
她再一次躺下,闭上眼,尽情享受呼吸。
突然,小麦感觉脸上落下了什么。一睁眼,是花瓣。
她坐起身,花瓣从脸上掉下去,又被孩子们捡起,重新丢下。
他们模仿大人,在抛掷花和花瓣。有的碎碎念,学着牧师,断断续续,说起不完整的誓词:“你是否愿意陪伴……吧啦吧啦……不丢下他或她,不顾疾病……吧啦吧啦吧啦……你愿意吗?”
孩子们一玩游戏,大人也只是他们的玩具。
关奏陈迟迟没反应,他们还专程骚扰他。小小的手捏住他的耳朵,推搡他的肩膀,直到他醒来。
小麦和离自己最近的人四目相对。关奏陈昨晚通宵工作,正值午后,晒着太阳,刚被吵醒,不知道他们在干嘛。二人迎接着简陋的花瓣雨,面对不靠谱的儿童牧师,短时间内,小麦只得捡起三脚猫的英语:“不!不行……”
这些可恶的小洋鬼子!
尽管有几分钟的延迟,关奏陈还是搞清了状况。他很平静,低下头,有点呆滞地翻动草地。
孩子们扔出来的有花瓣,也有带着细枝的小花。关奏陈捡到一朵,拿到手里,在手里缠绕折叠。小麦看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向她伸出手,她不明所以,见他重复了一遍,于是照做。
小麦伸出手,摊开手掌。
“不结婚。不需要。”他说的是中文,管那些捣蛋鬼听不听得懂,“我们已经是家人了。”
关奏陈把东西放进她手心。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花朵很小,像只七星瓢虫,软软的花枝被圈成环,变成戒指的形状。很轻。也很小,戴小指都够呛。一枚渺小的戒指。一阵风吹来,它就飘走了,不知消失在哪里。
胸腔里响起一个声音。
这一次,不是带有戒备和疑问,尾音上扬的“嗯?”
她看着关奏陈。不认识的孩子趴到他背上,抱住他的手臂,让他也做给他们。他满脸不情愿,但拗不过,还是一一照办,找合适的花,缠绕,固定,大家一人一个。小麦望着这一幕。
“哇……”小麦轻轻发出感叹,“哇。”
YES I DO NO I DON'T(7)
很难说婚礼不是集自我感动和自欺欺人于一体的多元活动。
请别误会,尽管小麦有排斥结婚的前科,但是,此形容不带贬义。
这个行为本就具有复杂性。
那么隆重的典礼,场地、礼物、餐饮、妆造,寻常人家,大部分都要由新郎新娘亲力亲为。这不是惊喜生日派对,能由为寿星庆祝的人布置。婚礼是当事人亲自编排、出演、承担后果的一场戏。
常去迪士尼的表姐结婚时,小麦在读大学,正值暑假,也去帮忙。
表姐和表姐夫家不是大富大贵,都是普通工薪阶层。但是,普通人也会想要享受婚礼。
婚庆公司收费不低,结婚只是个开始,将来还有更多用钱的地方。钱不够,努力还不行吗?
婚礼前一晚,她、妈妈、表姐的妈妈、表姐的闺蜜和表姐本人相聚表姐家,用打气筒打了上百个气球,装饰屋子,手都痛了。
表姐夫不在,不是因为他偷懒,而是婚房也需要装饰。他和他的亲朋好友正相聚那边,同样挑灯夜战。
婚房里还有花瓶、贴纸、流苏挂饰,都是表姐在拼多多上买的。只用一次,质量不用太好,便宜就行了。为了实惠,表姐和表姐夫甚至没付钱让店家装,连夜忙碌,发动 DIY 技能,拼装道具。一同作业,难免还要发生点摩擦,俩夫妻结婚前吵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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