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关奏陈很快就进门。蜜柑妈走过来,先问了他点什么,两个人聊了几句。关奏陈问:“奶奶呢?”
蜜柑妈说:“在楼上。”
他走了。蜜柑妈回过头,招呼小麦进门。
小麦弯下腰换鞋,忍不住想,奶奶不是说不干吗?他能说服她吗?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杞人忧天。在这里,关奏陈想做的事,没有人能拒绝。这里是他的领土。
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甚至不确定他真的有说什么吗。反正奶奶不再有异议。
生活和工作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个星期的周日,蜜柑妈告诉小麦:“今天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你把门反锁好哦。”
小麦问:“怎么了?”
蜜柑妈说:“我上班的健身房组织泡温泉,后勤那个人要回一趟老家。爸爸妈妈得出差。”
小麦听到了怪怪的内容:“爷爷奶奶要出差?”
白天,她回了一趟出租屋,收拾了点东西。再回公司,小麦按密码进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平时音量总调到最大的电视关着,没人出来和她打招呼。小麦转了一圈,连楼梯下的角落都看过,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厨房里,没关紧的水龙头滴着水,一下又一下敲击水槽。办公区的电脑黑着屏,在渲视频的主机嗡嗡作响。这点小小的动静反衬得屋里一片死寂。
小麦早就看上客厅那台电视机,超清大屏,又购买了多个平台的会员,平时主要是爷爷奶奶在用,只看些综艺、电视剧。
小麦早就想试试看,关掉灯,打开电视,播放一部《哈利波特》。电视机没让她失望,贵有贵的价值,音效和影像都不一般。小麦兴致勃勃,在沙发上坐下来。系列电影的好处在于能一直看,看完魔法石看阿兹卡班的囚徒,看完火焰杯看凤凰社。小麦像块软绵绵的舒芙蕾蛋糕,一开始还坐着,慢慢倒下去,最后躺平。
电影一部两个多小时,看着看着,她就犯困了。小麦打呵欠,本来只想把脑袋搁一搁,但一靠上去,马上就睡着了。
下坠感袭来,小麦从梦中惊醒,错觉自己没睡着,但其实睡了一个多小时。
她叹了一口气,活动脖子,正准备起身,眼睛往前看,吓得心脏差点蹦出来。沙发前面有个黑乎乎的人影。
《哈利波特》的光线晦暗而静谧,小麦的心仍怦怦直跳,影影绰绰,辨认出坐在地板上的人。小麦看到关奏陈。他正一边看电影,手里一边编彩色的带子。那束彩带的成品似曾相识。小麦想起来,蜜柑奶奶、爸爸、妈妈都用类似的手机绳。
关奏陈听到响动,知道她醒了,但不回头,搭话说:“你喜欢什么颜色?”
小麦说:“什么什么颜色?”
他坐在地板上,而她则在沙发上躺着,两个人视线高度巧合的一致,离得格外近。关奏陈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绳。
小麦悄悄支起身,坐起来,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在同事面前睡觉,真是丢脸。
电影还没放完,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说:“大门反锁了。晚上我会剪视频。万一有人来,我会先注意到。遇到什么事就叫我。”
他离开客厅。她侧着身体,伸长脖子,目送他消失在拐角。确定他真的走了,她才松一口气。
小麦看完电影,关掉电视,才回卧室。
上楼时,经过楼梯间,她看到关奏陈在工作。他很专注,她没打招呼。
躺在床上,小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爬起来,把卧室门反锁上。尽管主要是防贼防意外,但不可否认,脑内确实闪过过一个念头。关奏陈也是个男的。
男的就是男的。有钱男是男的,贫穷男也是男的,帅男是男的,丑男还是男的。就像活着的贱人是贱人,死了的贱人是死贱人,一个道理。
他们也才没认识多久。
小麦锁上门,又把椅子放到门口,确保门一开自己会醒。
这天晚上,小麦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在上学。
梦里,她在教室里坐着,那天雾蒙蒙的,心情既焦灼又悲伤。同学聒噪得很烦人,快乐得让人生气,她忍耐了好久,终于冲他们怒吼。同龄人们像麻雀一哄而散,在远处,他们悄悄瞪着她。含糊不清的梦。醒来以后,小麦恍惚了很久。
醒来以后是周一。
椅子放在原地,门也好好地关着。
小麦和关奏陈一起吃早餐,桌子难得很空,可以随便坐。小麦冲黑芝麻糊吃,关奏陈下了面条,两个人各吃各的。
小麦问:“你几点睡的?”
关奏陈满脸写着困:“忘了。”
好神奇。小麦想,她竟然有和老板一大清早同桌吃早饭的一天。关奏陈吃面条,头一栽一栽,她看着,好奇他会不会直接栽到碗里。
小麦发起话题:“我听说爷爷奶奶出差去了,是出什么差啊?”
“啊,那个。”被搭话的人打起精神,驱散睡意,关奏陈说,“好玩的事情。”
关奏陈突然笑了,尽管累,但仍愉快得很清晰,叫小麦不舒服。小麦想起来,在标题为“把家里的椅子都抹上 502 胶”和“趁家人不在,在家涂鸦墙壁”等一系列视频里,他就是这种表情。
作为观众,视频里哀嚎的其他人看起来很有意思。但等她也成为哀嚎的一方,就不那么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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