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五娘是怕她这三婶的,战战兢兢地在她屋檐下过日子,给她留下了一层心理阴影,眼看红臭嘴又要发作,花轿里的陈五娘立即紧张起来,如临大敌,她将长命锁贴身放好,预备硬着头皮和这泼妇辩驳。
“把她拖开,警告你,陆家你惹不起。”
陆家接亲队根本没给红穗施展功夫的机会,两个高壮的轿夫直接将挡路的妇人扯到路边,喜娘喝唱一句吉利话,点一挂鞭炮,迎亲队再次出发了。
这事,就这么了了?
陈五娘攥紧拳,又松开,很快就想明白其中关窍。三婶再凶,在陆家门前就是只纸老虎,不对,连老虎都不算,最多算一只惹人厌烦的老鼠。而且,她也不是正经的什么奶奶太太,接亲队如此对三婶,说明陆家根本不认陈家这门姻亲,往后并无来往的打算。
一般的姑娘发现婆家不打算认自己的娘家,定伤心欲绝,陈五娘却长舒一口气,心里很痛快,她一点也不想和三叔三婶他们有牵连。看三婶吃瘪,还有点欣慰,看吧,恶人自有恶人磨。
确实,红穗以一张臭嘴在陈家村横行霸道多年,还没见过陆家这样的狠人,不吵架,直接动手,还有,那个人说什么来着,“陆家你惹不起?”
意思是她要继续闹,还会遭到打击报复?红穗就是嘴上厉害,外强中干,当即吓破胆,顾不得理会围观村人嘻嘻喳喳的议论嘲笑,屁滚尿流的往家奔。
……
迎亲队一路敲敲打打,终于到了安山村陆宅门前。
安山村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而陆家则是富贵窝中的富贵者。陆家有大片的土地,果园,还做买卖,有酿酒坊和染布坊,在镇子上还有几间商铺,阔气得很。
花轿到了大门前,却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拐到侧门,准备低调的抬入宅门。
凡事过犹不及,陆二太爷担心走正门太过喜庆隆重,把周围的山鬼精怪招来瞧热闹,反而冲撞侄子,才吩咐轿子往边门走。虽走的是侧门,宅院里红灯笼、大红喜字喜绸,还有喜烛喜饼喜宴,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宾客也都到了,请的都是本家较为亲近的亲戚,除此外人不多。
老七如今的状况,外人见多了不好。
“老太爷,新娘子进门了。”前脚下人来报好消息,陆二太爷眉头舒展没来得及乐,后脚又来一个俯耳低语,“坏了,七老爷又发作了!”
宾客们坐得远没有听清,环顾在陆二太爷身边的陆家人都听到了。陆家高祖有三子,长子陆承贤和三子陆承徽都已经去世,只有老二尚在人世,便是陆二太爷陆承运,而陆七爷陆彦生则是陆承徽唯一的儿子,陆承徽是老幺,和兄长有十多载年龄差,又是老来得子,所以陆七爷陆彦生虽才及冠,辈分却高。
陆家大房的长子长孙陆嘉轩比陆彦生还大两岁,也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七叔,眼下他便瞪大眼睛慌张的问,“七叔又疯了,这怎么办?我去叫人把他捆起来吧……”
一语未毕,就被陆二太爷用拐杖狠狠敲打一下,疼得陆嘉轩龇牙咧嘴。
陆家老七是疯了残了,这是事实,但陆二太爷却不愿意听,自欺欺人也好,眼不见心不烦也罢,总之绝对不许人在他跟前提起“疯病”“残疾”的字眼,陆嘉轩今天狗胆包天撞在枪口上,敲打他已经是轻的。陆二太爷气哄哄的想,明天要他去祠堂跪上三天,好好思过。
但眼下,还是喜事要紧。陆三太夫人,也就是陆承徽的遗孀,陆彦生的继母陆何氏急得眼圈都红了,站起来说要去看儿子,被身边的婆子一把扶住,“七爷发作起来,一般人近不得身,太夫人,不如先抱只公鸡来替爷把礼成了,喜气一冲,七爷定大好。”
若新郎体弱拜不了堂,用阳气旺的公鸡做替身全礼不在少数,但这也证明陆家老七是真的不行了,成亲时拜堂都做不到,传出去定遭人耻笑。
“放狗屁!”陆二太爷又一拐杖,这回没留情面,直接把出主意的婆子怼到地上,痛得眼冒金星。
“哼!”气急的陆二太爷不管什么斯文不斯文,脸色一厉,这下谁也不敢提用公鸡拜堂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4章
因老太爷不许,早就备好的公鸡被抱走,常给陆七爷瞧病的大夫匆匆赶来行诊,老爷子发了话,可以下猛药,只要能让七爷拜堂,使什么法子都可以。
陈五娘坐的花轿,只好暂且停在院门口,喜婆的吉利话都快说干净了,乐手的脖上青筋都了绽出来,鞭炮也是放了一挂接一挂,但就是没人来迎。堂上宾客和宅院门前瞧热闹的乡亲邻里也渐渐觉察出不对。
“咋不让新妇进门啊?”
“我听说,有的人八字硬,不适合娶来冲喜的,反而会将丈夫克死。”
“对头,是有这种说法,听说轿子里的是陈家村的丫头,全家死绝啦,就剩她一个,这样想来……哎呀,绝对是个命硬的……”
围观者众多,法不及众,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头,议论声便此起彼伏,而且越说越多,愈发荒唐离谱。大喜的日子,陆家下人不好将人全轰走,只能盯着说得最起劲的撵,可议论声还是没停,倒更热切了。
陈五娘轻阖上眼皮,梦中的场景像演戏似的在脑海中浮现。她所梦的多是片段,零散的串联不起来,现在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后续。拜堂的时候陆七爷突然吐血晕厥,之后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险些丧命,最后是靠参汤吊命还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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