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重逢
狐子七愣了愣,却问道:“如果是这样,大约是一直都见不上陛下吗?”
师哥答道:“那倒未必,轮到你值夜的时候,自然可能碰见。但你记得规矩,可不能有好奇之心,更别随便直视天颜!”
狐子七忙道:“自然是不敢的。”
眼看着气氛有些僵硬,狐子七便随口闲话,只说:“圣上真是励精图治,如此勤政,令人钦佩。”
提到这位勤政爱民的君主,师哥也是一脸仰慕,又说道:“你是新人,还不知道呢,前几年圣上才叫宵衣旰食夙兴夜寐。近年太子监国,也算为圣上分忧许多。”
狐子七听到“太子”二字,心下一阵莫名不乐,问道:“太子……圣上不是没有嫔妃吗,怎么有太子?”
“这个你都不知道吗?”师哥眼神古怪地看着狐子七,“太子是从陛下从宗室子弟中选贤选出来的。”
“哦……是这样啊。”狐子七不知怎么的,心头又松了松。
祭侍的卧房隐匿于神堂深邃的后侧小屋内。
夜幕降临,狐子七静静地躺在狭窄的小床上,温暖的被子紧紧包裹着他,然而他的双眼却凝视着床顶,毫无睡意。
他从来都是好眠的,一沾枕头就是睡着了,今日却不知怎么了,时时未能入睡。
他的心,他的魂,如门外两盏莲灯,就算叫风吹得摇曳不定,也固执地坚守着,如同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他的耳朵灵敏,听得更漏一滴,又一滴的,单调规律。
还有风声,卷动着门帘,像一首歌。
他闭了闭眼睛,不知是今夜第几次强迫自己入梦。
然而,每当他即将陷入沉睡时,总会被某种莫名的期待所唤醒。
忽而,自有一阵脚步声隔门掠过,掠过寂静的佛堂,迈向古老的木梯,往楼顶拾级而上。
狐子七抿了抿唇。
他认得这脚步声。
晚风一样的轻柔,磐石一样的坚定。
是他。
肯定是他。
只能是他啊。
狐子七竖起耳朵,像是躲在草丛里的狐狸,聆听野狼走过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逐渐靠近,他能感受到每一步所带来的震动,这种震动透过门扉、穿过佛堂,在他的心头敲打着鼓点。
他的心跳得极为急切又用力,每一次心跳都重重地敲击着他的胸膛,仿佛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这世间,怎么能有这么一个人……
叫他这千年狐狸,思念,喜欢,害怕,恐惧,期待,抗拒……集于一身?
第46章 重逢
很快,这令他紧张、期待而又不安的心跳顺着木梯循循远去。
狐子七闭上眼睛,却仿佛能看见那道雪白的身影在莲灯的映照下一步步地走上塔顶。
——啊,不……
狐子七猛地睁开眼,想道:不知他还如从前一样喜欢穿白衣吗?
狐子七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思绪已经飘得太远。
他平躺在床上,把被子拉高到脖子上,缩着脖子想着这一切,才闭着眼睛在缭乱纷繁的思绪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狐子七从床上起来,和师兄同僚一起洒扫神堂,料理供桌。
狐子七举目望向外头,小心问道:“圣上已经出门了,是吗?”
“自然,圣上勤勉,天不亮就上朝了。”师哥回答道。
狐子七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既有一丝失落,又感一丝庆幸。
莫名其妙的,又理所当然的。
狐子七打了清水放到神龛前,看着荡漾的水面,忽而想起昨晚的疑问。
他转头又问师哥:“陛下平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师哥听得这话莫名,只道:“天子自然是着玄色。”
“玄色?”狐子七一怔,“竟然是黑色啊……”
狐子七印象中,只在婚礼大典上见过明先雪穿玄色。
师哥怪道:“天子穿玄色有什么好奇怪的?”
狐子七敛定心神:“我、我在乡下看戏,皇帝都是穿黄的呀!”
师哥听后,不禁笑了起来,他拍了拍狐子七的肩膀,说道:“有道是:‘天玄地黄’,都是有的。”
狐子七听后,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之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日听了师哥的解释,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可见师哥博学多才,令人敬佩!跟师哥学习,真是一辈子也学不完啊!”
师哥冷不防又被拍了马屁,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哪里。”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狐子七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喜欢拍拍马屁,让对方高兴高兴。
看着师哥被自己奉承得十分受用又不好意思的样子,狐子七便想起了当初的宝书哥哥。
这叫狐子七越发感慨不已。
狐子七干活上手快,做事不拖沓,聪明灵巧,嘴巴又甜,而且还懂得适时示弱,自然十分得师哥照顾。
故而,头几天,师哥都没叫狐子七值夜。
直到这天,师哥才把狐子七叫到面前来,吩咐道:“你来了也有十天了,规矩也学得不错,今晚轮到你值夜了。”
听到要值夜,狐子七一顿,莫名想到:那岂不是就要碰到明先雪了?
师哥见狐子七发愣,只当他不理解,便详细解释起来:“值夜主要是守着神堂,看着灯火。你得保持清醒,严防任何不敬或意外之事。神堂里的灯火不能熄灭,你要时刻注意灯油是否充足,火蜡是否稳固。若灯火有任何闪失,都是对神明的大不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