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番外·朕与表兄霍去病
秣陵公主不收苛捐杂税,甚至头一年还减了田税,项翁年底吃了好一顿饱饭,家里的米缸也装得满满的,这是秦始皇灭了六国之后,他过得最好的一个年了!过年的时候,秣陵公主还在公主府外燃放了一整夜的烟火,如今秣陵没了纵马横冲直撞的贵族子弟,所有人也没了身份之别,都涌到街边,前来观看这美轮美奂的烟火。
项翁活了一辈子,头一回见,他几乎是痴迷地望着,夜空中绽放的光芒犹如繁星坠落,令人心醉神迷。
听闻,这“烟火”也是另一位就封在赵国故地的晋阳公主从仙迹的讲述中,召集了方士造出来的,除了造出了烟火还造出了火器,听闻是九天之上引下的雷霆,能将城池摧毁、将人挫骨扬灰,实在是可怖之极。
当初秣陵公主跟自家姊妹借了不少火器,一个接一个投掷进了那些贵族如邬堡一般坚实的深宅大院中,轰隆之声响彻天际,大火冲天,把人逼得不得不出来迎战,秣陵公主有这样的神兵利器,他们最终的抵抗自然也是以卵击石了。
自打六国氏族灭亡,秦始皇陛下再无后顾之忧,很快便将驰道也俢到了关东六国,在派公主们“安定”六国的同时,他还派长公子扶苏随蒙毅将军南征百越,在一年三熟的百越之地种植了许许多多的稻谷与棉花。
自此,战事终歇,完成了许许多多的功业后,秦始皇嬴政也在咸阳病逝,长公子扶苏在朝臣们的拥戴下顺利继位,他登基后修改了不少严苛的秦律,还宣布将开科取士,以“科举”广招天下贤才,这一下令天下幸存的士人与庶民都归心了。
更令人吃惊的是,在十几位公主的封地还允许女子参加“女科”——为了教庶民百姓,秣陵公主命人在西市竖了一块儿泥板,镌刻了五百个常用的隶字,每天都有一位夫子坐在那儿教大伙儿认字,只要认满了五百个字,能读会写,便能去公主府边上的“公主府小学”深造,小学读完还有中学,之后便能去考科举了。
这位“泮”想必便是那已然高中的秦吏了,她瞧着这么年轻,一定很聪慧——听闻学堂里极聪慧的,不论男女,便能去读“秣陵少年班”,不过几年便能入仕为吏了。
世道风云变幻,但对项翁与其他生活在大秦的庶民百姓而言,他们终于能安生过日子了,自耕自食、自给自足,有时项翁也会冒出些自己以往都不敢细想的念头——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没了氏族没了卿贵,他还是好好的活着,这世道也好好的,似乎还更好了些!
所以这天下也并非一定要有勋贵么?项翁后来便看开了,之前还有一些流亡在外的项氏族人曾偷偷递了信来,约他一同出力光复楚国,项翁……项翁吓得赶紧烧了信,好几天没敢出门。
即便秦始皇陛下已归天,但秦二世扶苏极受天下臣民推崇敬仰,他仁慈又明智,还时常离开咸阳宫中,微服体察民情,他还能征善战,此前有燕国的刺客混入咸阳宫要刺杀扶苏,竟被他当场挥剑击杀!
在关中秦人的眼中,他几乎如泰山般令人高山仰止,项翁傻了才会跟那群疯子起义复国呢!
他在秣陵有田地有房屋,何必自讨苦吃?
因此今儿忽然有人上门,还是公主府的人,险些没将项翁吓得昏过去,他一点儿也不想复国了,当初身为项氏族人,他也不过是替贵人们种田的田舍汉,如今他却是……为了自个种田的田舍汉。
虽都是田舍汉,但却比过去满足多了。
泮的话让项翁心动了,他颤巍巍地指了指自己:“我?我没识够五百字,也未曾就读小学,也能为秦吏么?”
“自然,公主说了,她要组建农科院研究能够杂交的稻子,您以后就是里头的……”泮努力回想那个让自己也有些磕绊的词儿,“技术员!对!是技术员!每月能领一贯钱呢!”
一贯钱!能抵得上他半年的收成了!
项翁欣喜万分,在金钱面前他再也没有了顾虑:“好,我去!”
泮说服了他,便命身后的秦卒递给他一张“表”,上头用经纬线横平竖直地画了好些道道,秦卒便开始问他的名字、籍贯与家人,还找了个画师来画他的容貌,说是要做“员工档案”。
项翁不懂,便说一是一,乖乖听从。
泮便笑眯眯地领着其他人,去寻找其他精通农事的人。
雨后初晴,她仰头望了望天,阳光穿过枝繁叶茂的树木生长的枝桠,细碎如星子地落在地上,她回过头来,捧着手里的名册,轻轻踩在那影子上,一步步走远,她的身边也走过了许许多多忙碌的秦人。
大秦寻常的一日,便这样过去了。
第114章 番外·朕与表兄霍去病
深夜里,朕忽而自梦中惊醒。
帷幔重重,刻漏不过夜半,建章宫里外一片沉寂。
朕呆坐了片刻,只觉心中空空,故而披衣起身,对着窗外凌凌的月,提笔写下梦中那些少年琐事。
半月前,与我一同长大的表兄、为大汉开疆拓土、绥安边境数十年的大司马大将军、冠军候霍去病在今岁冬至,于雁门郡寿终正寝,享年八十九。
朕与表兄自幼相伴,最为相厚,骤然听闻此信,朕一整日都恍惚不安,夜里吹灯歇下,更是久久难以成眠,囫囵睡去,便梦见许多幼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