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和解(四)
“祁公此话怎讲?”
严风俞从祁云弘手中接过那半张羊皮卷,展开在灯光下头瞧了瞧,确认就是自己丢失的那一半后,将羊皮卷收入怀中,故作听不懂道:“在下明明是深夜偶遇歹人,与歹人缠斗之时,不慎中了那歹人奸的计,才有了此番劫难,与祁公有何干系?”
严风俞此话也算不得扯谎。
那晚星月黯淡,季阳平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所以严风俞其实并不曾看清季阳平的全貌,而在祁宅住下的这段日子,他也不曾与季阳平碰面,之所以确定伤了自己的就是祁家的人,实则全凭严风俞浸淫天衍处多年所积累的经验以及天生的野兽一般敏锐的发现危险直觉。
眼下,倘若他严风俞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衙门捕头,那么他应当是无法判断出那夜到底是何人袭击的自己。
即使有此怀疑,也该是无法确定的。
所以严风俞的反应,实则是他目前所扮演的角色,一个普通他们捕头,所该有的反应。
这厢祁朝天与严风俞正陷入“你猜我猜你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一往的牵扯与博弈之中,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外三尺处,来人似乎是想要进来,又不知该不该进来。
严风俞停下话头,不动声色地饮下一口茶水,余光瞧见祁朝天给祁云弘递了一个眼神,祁云弘微微颔首,快步出了门去。
木门吱呀一声再次合上,祁朝天配合严风俞演戏,把那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严风俞听,他道:“因着这场误会,我家中护院才将严捕头错当成了劫掳我小儿的贼人,如今误会解开,东西也该物归原主。”
严风俞但笑不语,其中意思祁朝天非常明白。
倘若不是平白挨了那几刀,他严风俞不会平白被青城派的弟子当做杀害他们师兄的人,也不会遇到陈凉玉。即使遇到了陈凉玉,他也不会因为不敌,也无力逃跑,而差点丧命。虽然祁云岚及时出现救了他,但是于他而言,这其实算不得什么恩惠。
所以即使是误会,眼下祁朝天也欠严风俞一个交代。
祁朝天早就料到严风俞有此反应,也因此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严风俞手中的半张地图别人不认得他认得,那半张地图所绘制的,正是骆德庸私宅地下正在修建的地宫的机关图。他之所以认得,是因为修那地宫的钱,其中一大半是他出的,现下,他的书房里还堆着一堆从骆德庸手里花费重金购来的墨宝和珍奇。
几日前,他从下人口中得知,眼前的这位严捕头全名叫严风俞,一个多月前来到临州城,进城之后,这人便托关系在衙门谋了个捕头的差事。举荐他的,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小乡绅,那乡绅曾在京中做官,几十年前挂印辞官来临州城养老。
下人说目前只能查到这些,问祁朝天要不要去找那乡绅核实一下,祁朝天听得心惊,慌忙抬手打断他:“此事就到这里,万万不可再往下查了。”
十年前,太祖皇帝御宇三十多年之后龙驭宾天,元嘉帝宫变夺了原本属于他兄弟的大位。那之后不久,便有一个叫做天衍处的神秘组织在江湖上流传开来。只是不管是听这个传闻的,还是传这个传闻的,没一个知道这组织的具体结构,也没一个知道这个组织里有多少人、有哪些人,能够让众人知道的只有妄议元嘉帝以及妄议天衍处的后果,那便是一个个高悬在城楼上的血淋淋的头颅。
祁朝天不愿与严风俞撕破脸,至少不愿意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与严风俞撕破脸,他端起茶盏,不着痕迹地看一眼偏厅那侧的屏风,放下茶盏,回神朝严风俞歉疚一笑:“祁某人教子无方,更兼治家无方,这才导致这番误会,眼下若是有什么事情是祁某能够办到的,还望严捕头能够直说出来,祁某定当竭力去为严捕头办到。”
严风俞等的就是这句话,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口“砰”地一声巨响,似是有人踹门,接着大门洞开,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提着一把剑阔步昂首走进来,身后跟着面色复杂的祁云弘。祁云弘先前似乎试图阻拦他,二人好似经过一番拉扯,衣襟都有些凌乱,先前压抑的争吵声在大门洞开的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祁云弘压在嗓子的一句“季大侠,你可千万别冲动啊,不然沈叔回来会杀了我的”被严风俞听得清清楚楚。
此刻,严风俞转头望过去,好奇这位季大侠准备如何冲动。
【作者有话说】
我已经懒得说的,可我还是要说,求三连。
第34章 和解(四)
“小季,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先出去。”祁朝天望着季阳平,似乎是猜到了季阳平想要做什么,神情冷淡下来,语气隐隐有告诫之意。
“人是我伤的,东西是我抢的,如何没我的事情?”季阳平不躲不闪与他对视。
转身朝严风俞抱了抱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季阳平,那日引着严捕头出了城门,又险些伤了严捕头性命的,正是在下。”
“原来是季大侠。”严风俞八风不动,朝他颔首,此人轻功不输于自己,拳脚功夫亦是深不可测,此番过来不知所为何事,若是想与自己打一架那便再好不过了,各凭本事各负输赢,凭自己本事报回来的仇可比动嘴皮子借势压人报回来的仇有意思多了,严风俞久不逢敌手,体内好战的热血亦逐渐汹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