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困杀(六)
祁云岚跨进院门,迎面看见到眼生的小厮。
祁宅上下家丁仆役不下上百人,见到个把不认识的小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他见那小厮望向自己的眼神不仅算不得友好,更好似带着刻骨的仇恨似的,心中一动,莫名觉得这种眼神十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俄顷,他回过神来,正想叫住那小厮问上几句,一回头,却见那小厮已经抱着托盘,出了垂花门,拐过假山石,朝远处走去了。
祁云岚定定看了一会,直到那小厮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头,他才转过身来,又摇了摇头,只当这几日家中事情实在太多,自己也变得敏感多疑了,不再停留,快步朝严风俞所在的厢房跑去。
“风哥!”祁云岚推门而入,突地闻到一屋子的药香,他道:“早上的药已经喝了?”
严风俞点点头,不想提及送药的红罗,抬手招呼祁云岚过来,道:“内服的药已经服下,外敷的药还望云岚可以给风哥帮帮忙。”
祁云岚:“……”
祁云岚脚步一顿,想起早起二人耳鬓厮磨的场景,他的耳朵蓦地一红,竟不好意思再走上前去。
于他而言,今时不同昨日,此时更不同于彼时。
昨儿夜色深沉,严风俞命垂一线,自己关心则乱,自然顾不上其他更多。
今早则是天色未明,见人视物都好似隔着一层薄纱似的,朦朦胧胧,隐隐绰绰,加上晨起时脑袋迷糊,所以自己才由着性子胡来,也不觉得害臊。
可说到底,两个相识不过几天,虽有肌肤之亲,对彼此的身体也仍旧充满探索的热情,可眼下天光大亮,那股子蒸腾起来的赧人情意也早就冷却下去,隔着一段距离再见到心上人,祁云岚心里不免有些赧然。
“云岚这是怎么了?”这些年来,严风俞身边人来来去去,早忘了刚开荤半大少年的炽热又胆怯的矛盾心态,此刻他望着忽然噤声的祁云岚,心中一时警铃大作,想难道是祁云岚发现了什么吗?
他面色不动,定定看着祁云岚。
祁云岚却不敢看他,抿唇摇了摇头,有些磕巴道:“没、没事,这就来。”
转头招呼侯在外头的小厮打一盆清水进来,慢吞吞净了手,慢吞吞走到床边坐下,然后慢吞吞解严风俞身上的纱布。
严风俞似有所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眸中笑意更甚,他不催促也不喊停,只好整以暇欣赏着祁云岚从耳朵到脖颈慢慢变成煮熟的虾子的全过程。
俄顷,日头逐渐攀升,窗外传来几声鸟鸣,祁云岚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耐着性子把那缠了许多层的纱布一层一层解下来,见外头的纱布还好,到了里头,却开始渐渐出现一些粉色的血迹,祁云岚眉头一蹙,把解下来的纱布扔在一旁,顾不得许多,指间拂过结了粉色壳的伤口,抬头望向严风俞,有些心疼地问道:“风哥,你还疼不疼?”
通犀地龙散岂是一般的药物?
严风俞笑着摇头,“早不疼了。”
只是他看着祁云岚葱白指尖轻点在自己赤裸的胸膛,带来星星点点如过电一般的酥麻感觉,喉咙禁不住上下滚了几遭,想他伤口倒是无妨,倒是另一处要紧地方早就硬涨发痛。
可惜眼下他伤势未愈,不可妄动真气,更不便做些过于激烈的活动,严风俞把这些话尽数噎了回去,捉住祁云岚的手,送到唇边碰了碰,道:“好好上药,别四处点火。”
祁云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脏兀地生出微末熟悉的悸动,鼻尖仿佛嗅到桃花醉人的酒香,那之间与那之后的琐碎片段便如漫天飞舞的桃花雨似的,翩翩飞入他的脑海,他不敢再想,把脸别过去,低低“哦”了一声,道:“这就开始。”
黑色药粉迎着清晨的阳光细细洒下,遇到粉色的伤口立即化成一滩水,又慢慢地凝结成膏体,附着在伤口之上。
祁云岚弯腰专注地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口在他眼前缓缓愈合,温和湿润的呼吸扑打在严风俞蜜色的胸膛上,严风俞心尖好似被万千蚂蚁细细啃噬而过,呼吸变得深而沉,感觉更难熬了。
少顷,他缓慢地放松呼吸,等到体内积聚奔腾的热意逐渐消退,祁云岚也为他包扎好了伤口,两个人终于停止了互相折磨,祁云岚唤人进来收拾收拾,自己走到一旁,给严风俞倒了一杯水,把茶杯递给严风俞,突地想起失魂落魄,水米不进的小虎,祁云岚转头望向窗外,轻轻叹一口气。
“云岚为何叹气?家里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严风俞慢慢喝下一口茶,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然后握住他的手,故作不解地问道。
祁云岚没有抬头,低低“嗯”了一声,继而泄力一般,俯下身虚虚抱住严风俞,脑袋钻入他的颈窝,呼吸他颈间带着药香的男子气息,闷闷道:“是出事了,但是我不能说。”
严风俞把他抱在怀里,轻怕他的后背,脱口而出道:“不能说便不说,风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作者有话说】
“实则那位教文的沈先生与那位教武的季先生也在夫子圣人的注视之下,行过那等苟且之事。”
不知何时凑过来的花匠阿公捻着胡须如实说道。——求三联,蟹蟹~
第30章 困杀(六)
实则方才他见祁云岚神色有些郁郁,便想趁机套些话,然而不知怎的,说出口的话却成了:“风哥给你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