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见她默认,景元被抽离了力气,有些颓然地靠在她的肩上,幼清轻抚他的脊背,低声道:“对不起…”
她靠向他,想要为他带去安慰,但冷风阵阵,彼此无法温暖着对方,只能这样互相依赖,渐渐消磨时间和情绪,直到一方彻底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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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还是将这些消化了。
他像一个沉稳的家族长子,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照顾好父母亲,也尽量照顾好为他奔劳的幼清。
此时他才知道,父亲每天早出晚归,并不是去采买什么,而是去了十王司。依照丹鼎司医士的判断,母亲撑不过今年,倘若魔阴发作,自然要惊动十王司的冥差,父亲不过是想去宽限几日,让他这个归家的儿子不至于突蒙噩耗,能有个准备的时间。
幼清的帮助确实很有起色,但身为长生种,景父自然敏锐地察觉到幼清的办法并非是常规的治疗,尽管只有几面之缘,可看到幼清越发憔悴的神色时,景父便明白大概。
但谁又能坦然地接受悲剧的降临呢?幼清想要维持的局面,又何尝不是他与景元想要看到的。
但他们同样舍不得幼清如此付出。
归家多日,三人还是初次坐下,平心静气地讨论起景母的病情。
幼清褪去笑容,整个人都带上两分清冷的神色,那是作为仙者的淡漠,有情已碎,或许这样,才是身伴断情的她应当呈现出的模样。
幼清道:“如今魂魄已损,病有一年矣,想要补魂很难,若人为干预,恐怕会丧失不少记忆,但如此能维持肉身完好。”
“魔阴身无法医治,缓解也只能二者取其一。”景父道,“不论结果如何,我们接受。”
幼清抿抿唇,轻叹:“星海辽阔,我见识浅薄,不治之症甚多,有些也令我束手无策…我也想问问伯母的意见,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多谢你。幼清。”景父无奈一笑,“家中承你照料了。”
幼清摇摇头,她看向景元,景元同样接受她的判断,幼清道:“既如此…我先去陪伴伯母。”
景父点头,幼清起身离去,临行前,她回过头看向景元,他向她颔首,像是给予了某种鼓励和支持,让她同样荡开紧绷的情绪,尽量轻松地回到了景母的卧房。
她正在绣着什么,幼清坐在她身边,景母道:“是不是肚子饿了?上次说的糕点,还是做不成了。”
毕竟…人都下不了床,还提什么做点心呢?
景母从一旁拿起一本册子,递给幼清道:“我年轻时喜欢琢磨吃的,你伯父很受用,后来成婚了,反而没那么殷勤地做过什么。你喜欢的口味,我叫丫鬟写了下来,幼清,你看看有没有爱吃的,你试着做一做。”
“嗯。”幼清接过,珍重地放在怀里,景母勾着绣线,垂头问,“可是时间到了?我还在想…给你绣条帕子。”
幼清摇头,抚着她说:“时间还长,就是快要入夜了,太熬眼睛。”
景母笑笑:“是么?你看我,都分不清黑夜白天了。没事,就差一个花样。”城
幼清低头看她的绣面,很素雅的白莲,底下有一条银白色的游鱼,惟妙惟肖,确实好绣工。
“我听他们叫你小鱼医士,就自作主张弄了这个样子。”
“真好看。”
“你在家里,阿娘会不会给你缝衣服?”
幼清呵笑:“我阿娘不理庖厨,更不懂刺绣女工,唯有一把长剑修得出神入化,我以往吃穿用度,都是父王弄来的,要么就是那些仆役…”
“是么?我不足百岁时,也在演武场露过几手,得了名次,没准景元便是像我。”景母笑叹,“可惜我并没有那般勇气,放下轻松的日子不过,去舞刀弄枪的。”
幼清静静听着,景母忽而问:“想家吗?”
幼清闻言,有些怔忪,她望着窗外,又靠在景母肩上,轻轻道:“想,但是…已经没有家了。”
“有时心爱的人在哪,哪就是家。”景母将布料从撑子中撤出,放在手心打量,“父母兄弟,朋友恋人…我活了七八百年,原来的家,原来的那些亲朋,早已流散,就连记忆也已经淡却,还好,我又有了新的家人。”
幼清抱着她的手臂,声音发闷:“您时常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城
“那我也算小鱼医士新的家人了。”
幼清一笑,眼泪却忽然滚落。
城
“别太自责,你和景元太像,什么都想要自己承担。”她望着远处的落日,一派淡然道,“谢谢你给我这样多的时间,这样多的快乐。但我的身体,我心里清楚,你为我施的法术、用的丹药都起色不大,伯母不愿你再这样操劳。我自诩通透,可百年来,我同样见证亲朋或坠魔阴,或受孽物侵害,在地衡司身任要职,人手短缺时,我与你伯父也曾亲临战场,见证了血腥与残酷。多年之前,我同样负责过为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云骑分发家书和死讯的工作。景元走后,我日夜思索的只有这些…但自从有你相伴,我倒是想起很多年轻时的琐事,和那人恋爱时的玩闹…和朋友的嬉笑。”
“谢谢,幼清。只可惜聚散有时,我们该告别了。”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