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01
幼清侧头,和景元说:“因每个人的道只能自行领悟,说出来,道便不是道了…我想这就是我的命,只能做好我应尽之事…”
景元揉揉她的发,随着她的声音叹了口气。
“可即便如此,上苍也未眷顾我,我什么都没等来,依旧是散仙修为,这样的程度,根本无法成为司水天君。我向那位仙君说明我的庸碌,请求他再寻适宜的子弟作为继任者,但他没有应允。”
“不知为何,他十分看中我,他并非是鼓励我日后一定拨开云开见月明,而是说…倘若这便是我的命,应当坦然接受,顺应它,恪尽职守地履行它,而不是轻言放弃,或是过激地反抗。我很不明白,问天君,如若这就是我的命,我既不反抗,也不违背,就这么顺从下去,那我究竟是我,还是天命下的芸芸众生呢?天君没有回应,他说,之后的事,需要我自己去领悟。”
“我没办法,不敢放弃,怕看到父母师父失望的目光。我也不敢心生怨念,因为我怕…我会走火入魔,成为我唾弃的存在。我就这么碌碌的、苦痛地走在我的命途上,在履职这段时间,我确实见证了人间的喜怒哀乐,我更理解人了,也在尽我所能的协助着他们。看到那些无法孕育生命的夫妻有了孩子,看到地里长满了庄稼,我也会觉得快乐。那细小的幸福…我想,这就是仙君和我说的履行我的天命罢。”
“可是世事无常,就在我彻底接受我的命的时候,天劫来了。”幼清呼吸一滞,她轻颤着说,“散仙破境本该有两次雷劫,各七七四十九道,随后逐一递增,唯有破大罗境才会有九次雷劫,此间更有凡劫、情劫数次,破大罗境便是仙君的修为,但我并未有这之中任何一境的过渡。天上劈来第三次雷劫时,我毫无防备,瞬间被打得皮开肉绽,甚至维持不了人型,我从未那样疼过…母亲赶来时,我已经承了五次雷劫,奄奄一息。”
景元察觉她还在发抖,她描述得太过简单,但景元深知雷电的杀伤力,一次雷劫便有四十九次雷劈,九次…他根本无法想象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我意识模糊,只想回家,但承劫不能随意挪动身躯,若不打坐,静心承受化解,受的伤便会更重。我大概是慌了…对死亡的恐惧,对家人的依赖,让我想要回到大海…可我只能躲到海的边缘,我再也游不动了。”
幼清叹气:“之后的事…我不清楚。是事后仙君告知我的。母亲一生循规蹈矩,从不违背天命,但是她替我承担了剩余的劫难。经受天罚,她身受重伤。我虽然破境,位列仙君,但肉身残破,几乎魂飞魄散,母亲寻来一盏锁魂灯,父亲、师父、师兄各折去三成修为为我守魂,我蜷在灯里,缝补皮肉和魂魄的疼痛令我数次昏厥,根本维持不了自我意识。”
“在家人的庇护下,我保住了一条命。此后,我本该闭关修行百年才能恢复…尽管凶险,但也算上承天命,登临君位,不负天君所托了。”幼清呵笑一声,“可命运无常,恰如一场巨大的玩笑。东海因护我实力锐减,魔族听闻风声,破除结界,冲过仙魔界碑,大举来犯。东海背后便是九州大陆,仙无法退让,便在东海之上迎敌…”
“景元…你梦中见到的景色,是那场混战之前东海的模样,这场战争过后…一切都化成了灰烬。”
城
之后,母亲为庇佑东海与人界,拔出了那传闻中天下第一剑修才能驱使的天下第一剑——断情。那是几千年前,一位修无情道的剑修的宝剑,自他仙陨之后,便无人再能举起它。
但是母亲做到了。她几乎劈开天与海,将魔族逼得节节败退,再进不能。父王同样御水迎敌,庞大的龙身将整个东海圈在他的庇佑之下,魔族连一个缝隙都寻不到,更别说进攻了。
可魔族进犯突然,只有他们两人苦苦支撑,是不能长久的。
这场战争损耗极多,前来支援的仙家或死或伤,师门尽数殒命,东海一脉几乎灭族,而她的母亲,也在将断情刺入东海,充当新的界碑后力竭而亡。若无他们,仙界人界都将迎来更为可怖的战争。
幼清苏醒后,见到的便是生灵涂炭,魔族剑拔弩张,不断攻打着母亲矗立的城墙。
她尚未修养好身体,但修为已是三界之中,几乎无人能够匹敌的存在。弄清形势后,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这样取出佩剑,剑指苍穹,东海之水为她驱动,她唤来万水,一口吞没了那些贪得无厌的魔…
幼清几乎杀了所有敌人。师伯为她锻造的佩剑承受不住她的浩浩仙力,应声而碎,幼清落在东海之上,望着漩涡之底,那散发着幽光的断情。
她拔出断情,身若修罗,状似无情剑仙,冷冷地将长剑对准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自己渡劫失败、举族挽救一事怎会闹得人尽皆知?只有一种可能…师门中有叛徒。
因为他…她爱的人都死了。
幼清想要质问他为什么…但魔的歪理邪说在她听来如同苍蝇一样聒噪,在她准备刺死他之前,这位师叔开口了。
“清儿…看你嗜杀的模样,和魔有什么区别?仙族自诩清高,可到最后,不也是容不下魔族,恨不得将他们赶尽杀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