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第 2 章
裴长临摇摇头:“你刚来村子就和邻里闹得不愉快,以后——”
“裴长临。”贺枕书直起身,不悦地皱眉,“我在帮你出气,那些人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的吗?”
裴长临顿了顿,别开视线:“他们也没说错。”
他轻轻咳了两声,不再说什么,抬步朝前走去。
贺枕书望着对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还是这样。”
这不是贺枕书第一次嫁来这村子。
自家道中落后,贺枕书唯一的心愿,就是给自己枉死狱中的爹爹洗清冤屈。可贺家原本只是一介书商,家中又因书肆查封欠下大笔钱财,没有证据,伸冤不过天方夜谭。
他那兄嫂只想安稳度日,甚至不惜将他从县城嫁来这偏远僻壤的山村,想让他死了这条心。
第一次嫁来时,贺枕书百般不愿,最终是被人架着进了裴家。可他没想到的是,裴长临并未强迫于他,而是心平气和与他谈起了条件。
这病秧子自知活不长,不愿认下他爹自作主张给他说的这门亲事。他与贺枕书商量,两人假扮夫妻过上几个月,等他死后便给他一笔钱财,还他自由。
贺枕书求之不得。
那一世,裴长临的确在他嫁入裴家的三个月后撒手人寰。贺枕书好心帮着裴家料理丧事,谁知丧事办完,再一睁眼,他竟回到了出嫁的那一天。
就是从那时候起,他陷入了这个永无止境的轮回。
无论他如何应对,是留下还是逃走,只要裴长临一死,他都会回到出嫁当日,重复过去经历过的事。
如今,已经是他经历的第五世。
“喂,你就要回去了?”贺枕书望着前方那高挑消瘦的身影,喊了一声,“难得今儿天气这么好,多晒晒太阳吧,对你的身子也好。你总是在床上躺着,哪能……”
“贺枕书。”裴长临脚步一顿,声音冷了许多,“我们说好互不打扰,别做多余的事。”
“可——”
他话没说完,裴长临忽然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他撑着身旁的土墙,苍白的指尖沾染了灰,随着咳嗽声颤抖不止。
贺枕书连忙上前扶他。
裴长临一咳起来就止不住,消瘦的脊背深深弯下去:“没……咳咳,没事……你放开……”
他们已经成亲好几天,虽然对外装作恩爱夫妻,但裴长临私底下始终刻意与贺枕书保持距离。就像现在,没想着自己,先侧身想躲开贺枕书的搀扶。
可病重的人哪有什么力气,贺枕书没理会他这点微末的反抗,扶着人到路边坐下。
“互不打扰,你以为我不想?”
裴长临急促地喘息着,贺枕书帮他在后背轻轻顺气,小声道:“真当我愿意管你似的,小病秧子。”
他已经试了许多次,无论怎么应对,他都走不出那轮回。
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这病秧子别再死了。
“不想让我管,你就自己争气点。”
贺枕书注视着对方那因为过分消瘦而轮廓极深的侧脸,以及唇边咳出的点点血沫,轻轻叹气:“别让我再来一次了。”
第002章 第 2 章
贺枕书陪着裴长临在路边歇了好一阵,才扶着人慢慢往家里走。
重活几世,他对裴长临的病了解得很。
这人是先天不足,心气虚损,寻常汤药很难根治。如果从小就好生调理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可惜这僻壤山村找不出什么好大夫,这些年裴家尽力求医,却收效甚微。
如今的裴长临身子亏空得厉害,汤药难以回天,正因如此,裴家才会选择办婚事冲喜。
不过,冲喜自然也是没用的。
否则贺枕书就不会这么三番两次的重回过去。
裴家在村子最西边,新修的瓦房外有石头泥块砌成的围墙,门口种着一棵高大的槐树,据说比裴长临祖父的年纪还要大。
二人走到门口,听见虚掩的院门内传来了声音。
“怎么又没把栅栏关好,鸡都跑出来了!”
尖细的女声伴随着院子里的鸡飞狗跳响起,大黑蹭地躲到贺枕书身后。贺枕书眨了眨眼,犹豫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裴长临的表情也有些迟疑,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院门忽然被人打开。
出来的是个瘦瘦高高的汉子,庄稼汉打扮,模样生得不差。他怀里抱着个木盆,里头满满当当放着还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
“哎哟!”
他出来得有些仓惶,被门槛绊了一下,随后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两人:“回来啦,你们——”
一只草鞋从院子里扔出来,汉子躲闪不及,被正正砸在后脑勺上。贺枕书连忙拉着裴长临往旁边躲,省得被院子里那位的怒火波及。
第二只草鞋紧跟而至,汉子连忙躲开,冲里头喊道:“媳妇,我去溪边洗衣服,你别生气了!”
说完,急匆匆跑了。
贺枕书:“……”
“每次做错事就跑,混账东西,说你几次了——”女人斥骂着追出来,话还没说完,看见站在门外的两人,又止了话头。
裴长临弯腰捡起落在他脚边的草鞋,递过去:“阿姐,消消气。”
裴木匠生有一儿一女,面前这个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裴长临的亲姐姐,裴兰芝。